迷雾更加浓厚了,温度降得很低,蹲坐在地上的申屠倩忍不住用手双手抱住自己的肩头,牙齿上下打起架来。看来她也感受到了,只是这份感觉,远远没有北川来得强烈。
不能再等了!北川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往前微微弯腰,用双手把申屠倩整个人粗暴地架起来,在女孩儿不解和惊恐的目光中,他眼神坚定,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略带凶狠的目光容不得申屠倩反抗,申屠倩也十分意外,想不到这个看似文弱的男孩儿也会有刚强的一面,于是只好听他的话。而且她自己也感受到了,那股诡异的氛围,从四周飘荡的迷雾和逐渐下降的室温,这一切不同寻常的现象,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两人在走廊里狂奔起来,但昏暗阴长的通道,却怎么也跑不到头。
快点,再快点!北川在心里狂呼,一定要离开这个囚笼,离开体育馆!再过不久这里将血流成河,再过不久,这里就会迎来一场屠杀。
他就是知道,像是一种预感,没有任何原因,那些血腥恐怖的残肢断臂,似乎已经历历在目;腥臭恶心的味道,似乎已经飘到鼻尖。
两人跑到了体育馆正门,但是已经晚了。
清亮的月色下,映出一抹白影,一个浑身是破烂的怪物,一瘸一拐地朝两人走来。她半尺长的爪子上滴落着鲜血,脸上腐肉脱落,长着灰白的的长毛,死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长舌从嘴里塌了出来,那副可怖的面容,北川居然觉得如此眼熟!
看来“诈尸”的流言蜚语,竟是真的!是死去宿管的尸体,找他索命来了!
北川整个人一滞,肩头忍不住剧烈地颤抖,极寒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她竟然成了僵尸!这是北川心里第一个反应,这个念头让他腿脚发抖,浑身瘫软,几乎就要跪坐在地上。
怎么可能是僵尸?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他一遍又一遍想要理性地否认自己,然而事实就是鲜血淋淋的画面:她半边脸的白毛和尖锐锋利的爪子,分明不是人!
“吼!”
僵尸没有给北川太多的时间思考,迈着扭曲的步伐,张牙舞爪狂吼着,冲他和申屠倩两人直冲过来。
“跑!”北川惊叫一声,声音由于太过紧张而显得异常尖锐。他一把拽着申屠倩,两人往会场里面飞奔进去。
快跑!快跑!不然会死的!
这是北川心里所有的念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额头上已然冒出了突兀的青筋,圆瞪的眼珠充斥了通红的血丝。他头脑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看过的,林正英拍摄的僵尸片。那可是僵尸啊!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就凭体育馆里一百多个来参加舞会的学生,能够制服它?北川不抱太大的希望。
“同学!你干什么?!不要在走廊里奔跑!”
之前检票入场的工作人员看到北川两人远远地飞奔过来,顿时心生警惕,大声质问。但他看见北川的表情,疯狂到竭嘶底里,心头咯噔一跳,觉得有些不对劲,朝北川身后再一看,瞬间变了脸色,失声叫道:“那是什么!”
“快走!有僵尸!”北川拉着申屠倩,边喊边跑入会场。
他们才进会场,门外立马传来凄厉的呼喊,听在北川耳里,仿佛外面早已经是血雨腥风。
该死!现在怎么办?他的脑子飞速旋转,记忆里从体育馆出去有很多的出口,但一般情况下是不开放的,随处乱跑的话很有可能把自己逼入绝境。体育馆除了主馆之外还有很多的场馆,比如排球馆,网球馆,乒乓球馆等,但由于今天学生会财大气粗地包了场,那些地方一律不开放,全都锁紧了门,都是死路。他们此刻就像密室里的羔羊,等待磨刀霍霍地宰割。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北川眼里闪过一丝狠劲,既然不能留在原地的,也出不去,那就走得更深。
去地下室!
悠扬的乐声依然飘荡,赫然是著名的西西里舞曲,小提琴拉出婉转的音调,在变幻莫测的节奏中,俊男少女们停下了舞蹈的步伐,朝门口围绕过去,他们好奇,他们骚动...他们惊恐!他们逃窜…仿佛灵魂滴落鲜血,仿佛生命逝去精华:他们仓惶着摆动四肢,他们胡乱中扭折脚踝,他们用碎裂的身躯和喷薄的鲜血,踩踏出这场舞会中最华丽而**的节拍。
而魔幻的节拍下,是让人恐惧到大脑颤栗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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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敢肯定,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走过这样阴森的通道:没有灯光,空无一人,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却充斥着彻骨的寒冷。通道两边是斑驳破旧的墙,窗台很高,高到伸直手臂也够不着,月光青幽幽地洒进来,倒成了唯一照明道路的亮光。
只是这亮光,怎么如此不给人希望?
是的,北川越往体育馆的深处走,一颗心越是往下沉。他本来打算逃到地下室里,找一个房间藏起来,然后用手机打电话给云泽,再寻求救援。可是他才从一楼下来,顿时傻了眼:体育馆负一层根本没有什么地下室,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条幽深的通道,通道门口有一扇铁栅栏,并挂着结实的铁锁。
北川眼尖,一眼看见铁锁只是挂在栅栏上,并没有扣上,于是慌忙把栅栏推开,两人钻了进去。现在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只希望通道的另一头,是柳暗花明,别有洞天。
事与愿违的,他们走了许久,仍然没有走到尽头。这条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修建的地下通道,似乎怎么也走不完,北川回头看看来路,漆黑一片,再张望去路,也看不见终点;他们两人站在黑暗的中间,若不是两只手紧握着存着些温暖的话,怕是早就从心底冻成了冰雕。
两人的手居然紧紧地握着,不知从何时开始。
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是申屠倩。两人先是剧烈的奔跑,再是提心吊胆在地下走廊穿行,悬着的心根本放不下来,更别说注意周围的环境了。等到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女孩儿细腻的心思立马就注意到了,她竟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孩,牵着手狂奔,然后跑到了地下,走在空无一人的黑暗走廊里,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呀!
想到刚刚在厕所门口被这个家伙重重撞倒的情景,申屠倩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也积怨了些小情绪:这个可恶的家伙,一开始看他木讷,不知所措的样子,本以为是个稚气未脱的雏儿,想不到竟然会趁机偷偷拉住女孩儿的手,当真是个阴谋家!
“你放开我。”她冷冷地说道,清亮的女声在这个地下的冥冥空间里回荡,分外清晰。
北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根本不肯停下来,拼命往前走着,像是着了魔。
“你弄疼我了!”申屠倩再次轻喝一声,脸上露出微微的痛楚之色,并无作假之意,看来北川这份握力,着实不轻。
这句话有了些效果。北川身体一震,从心底深深的惊恐中回到现实,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感到手里的温暖和柔软,回头看见申屠倩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再低头,却注意到了两只紧紧相握的手掌。
不亚于看见僵尸时候的惊慌,嚯地从心里蹿起,北川浑身的血液倒流,一股脑全部灌进头部,让他瞬间满脸通红,呼吸停滞。
误会!误会呀!
他如同触电般撒手,和之前所有尴尬的时候一样,急于去解释些什么;但同样和之前所有的解释一样,他什么也解释不清楚。
“小倩,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外面…危险,我…你,保护...哎!”北川习惯性口齿结巴症又犯了,说了半天,让人一句也听不懂。
“你叫我什么?”申屠倩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来,直直戳到北川心窝里。
北川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叫小倩吗?”
“我当然知道我的名字。”申屠倩朱唇轻咬,气势汹汹地问:“谁让你叫得那么亲切?”
“这…”北川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为自己争辩。思来想去憋出一句话,道:“那天雨里,是你说自己名叫小倩的。”
话才出口,北川就暗自舒了一口气。这个解释虽然是在情急之下想出来的,但却很巧妙地掩盖了他偷偷调查申屠倩的事实,若是直接道歉,喊出她的全名申屠倩的话,才显得更加可疑。因为在申屠倩的视角里,她从来没有把真名告诉过北川。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机智大呼庆幸,估计是和云泽在一块儿久了,也略微懂了一些人情世故,变得有些圆滑了。
果然如此,申屠倩愣了一下,似乎回想起那个雨天的情况,这个称呼确实是自己所言。既然如此,那就暂时不去难为这个可恶的小子,但转念一想,怎么心里还是气得慌?但也不好再去纠缠些什么,只好继续冷冷说:“我叫申屠倩,以后叫我全名。”
北川如获大赦,唯唯诺诺说是,但听见申屠倩语气间的冷意,整个人又是一抖,仿佛人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