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庄里的人们便三五成群的向地里走去,丹阳收拾利落,随着人群向前走。
一对年轻男女走过丹阳身边,相互调笑,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再看看后面,又有好几对笑眉笑眼的走过去。
丹阳惊讶的看着那些男男女女,一时之间都忘了举步。
子言从庄里走来,看到丹阳一面惊讶的表情,笑道:“吓着你了吧?这里民风淳朴,实在有尚古之风!”
“想不到世上真得有这样的地方!我以为只有古书上才有呢!”丹阳惊叹。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以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子言在她身边低声说道。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陡的响起:“张先生也到地里啊!我们刚好顺路,一起走吧!”随着声音,一个身量苗条的姑娘一阵风似地冲到子言面前,拉着子言的胳膊就往前走,眼风还有意无意地扫了丹阳一下。
子言挣脱那位姑娘,笑道:“苗儿,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那姑娘回过身来,一双杏眼看向丹阳,冷笑道:“先生莫不是要与这位小姑娘一起到地里做农活?看她一身的细皮嫩肉,先生可不要委屈了人家!”
子言脸上波澜不惊,道:“这位姑娘是慈溪老爹的孙女儿,我还没有给大家介绍呢,她要在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苗儿你可要做出个主人的样子来!”
“只要她不和我抢先生,我自然会待她好的!”苗儿直言不讳。
丹阳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张先生在这里很受欢迎啊!
“你笑什么?难道张先生不值得你抢么?”苗儿一双杏眼瞪得又大又圆,那一对胳膊又绕上了子言的胳膊。
子言抽回自己的胳膊,对着苗儿道:“苗儿,你爹娘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赶紧追他们去吧,要不然,你爹又要说你了!”
想起自己的爹爹,苗儿不再坚持,一脸的不甘不愿,往前面走去了。
丹阳看她走远,大笑了起来,道:“这里的民风还真是淳朴的可以,似这般当街拉郎配的戏码都有!”
子言一脸正经的看着她笑完,才道:“这有什么,她们敢爱敢恨,敢做敢当,是最直率而天真的,你觉得好笑吗?”说完,转身举步向前走去。
这是生气了?丹阳愣了半晌,举步追了上去。
“张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新鲜有趣,所以笑了起来,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你刚来这里,不知道这里的风俗人情,等过些时候,你就知道这里的好处了!”子言道。
“我听说先生年轻的时候名满都城,要是留在那里,便是前途无量,怎么先生却到了这里?”丹阳急于想知道子言的想法,便开口问道。
“姑娘是不是觉得锦衣玉食,出将入相便是人生的目标?”子言不回答,却反问丹阳。
“难道不是么?大丈夫当以天下为重,一生做出一番事业来,才不枉来世上一遭啊!”丹阳道。
“青山绿水,闲云野鹤,天下间有多少美景等着我去欣赏,为什么我要去受尘世那些烦忧?”子言已经到了地头,对着丹阳微笑道:“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这样入俗?”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身上的责任太多,所以不能免俗!”丹阳站在一旁,看着子言除草,道:“先生可想过,如果你不在这园中除草,这园中果子可长得大?长得好?”
子言笑道:“那个自然不能,这果园要时常除草,果树才能长得壮实,要不定时浇水、施肥,果子才长得甘美。”
“实际上这世间之事与这果园大同小异,不知先生想过没有?”丹阳道。
“是吗?愿闻其详!”子言停了手,拄着锄头看向丹阳。
“这世间黎民便似这果树,而那些奸佞之徒便似野草,而适民之策便似肥料,英明之主、贤明之臣便似先生这样的果丁,只有去除了野草,上足了肥料,再加上园丁的辛勤耕作,才能有甘美的果实,不知道我这样的比喻先生以为然否?”
“也有道理!”子言笑道。
“可是当今天下杂草丛生,急需园丁,可是先生这样的园丁却窝在这小村子里,不是大材小用了么?”丹阳急切的道。
“如今天下的确是如此,可是英明之主未现身,我这个贤明之臣又能做些什么呢?”子言说罢,继承低头除草。
“先生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英明之主还未现身?”丹阳抓住锄头,紧盯下子言。
“古有文王请贤,先朝也有三顾茅芦的故事,这都是英明之主请贤臣,可是我在这里已经将近十年,却没有一个人来请我,你让我怎么相信这天下还有什么英明之主?”子言语声陡然提高,一双黑眸炯炯地盯着丹阳。
“我就是来请先生的,难道先生嫌弃丹阳身份不够?”丹阳也紧紧盯着子言,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持。
良久,子言先放下了锄头,转身举头望天,缓缓地道:“我十六岁便名满都城,那时我也是踌躇满志,一心要做一番大事业,可是我在都城累累碰壁,一腔才华不得施展,后来,我看不惯江家欺压百姓,带领士子们与江家作对,江家对我恨之入骨,我在都城存身不住,便到处游历。可是江家势力遍布大湘,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江家人飞扬跋扈的嘴脸,后来我来到了这里,这里地处偏远,而又民风淳朴,我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一住便是十年!这十年,我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丝泪光在子言眼中闪动。
丹阳走到子言面前,轻声道:“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一个梦,梦想破灭时那种痛楚我也尝过,可是我们都没有老,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子言闻言,深深地看了丹阳一眼,上前一步,握住丹阳的手,道:“姑娘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不错,我们都没有老,我们还有得是时间!”
男子的气息迎面而来,丹阳脸上红云密布,忙忙地抽回自己的手,低头走开。
子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轻笑道:“我一时有些情不自禁,姑娘莫怪!”
丹阳回首,笑道:“我比不得这里的姑娘那样直率天真,先生也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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