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霎,他指尖触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流,却是太过微弱,太过轻浅,以至他只是蹙了蹙眉便放弃了。.org
他以为,这个小仙娥只是他赴这场寿宴的小小插曲,稍纵即逝。
不想,宴后的枕霞林内,他又碰上了她。
散了宴,他原想找个地方独自呆着,便寻了个树林,随意在密林深处找了棵大树,躺在最高的枝桠上闭目养神。
但,他这清静很快就被人打搅了。
远远地他就看到冬离鬼鬼祟祟地往林子里走,然后就见她逮着一丛野草莓一顿狼吞虎咽,再然后就发现她没头苍蝇一样的一通乱闯。
当他意识到她是在躲避琳玥,因找不到藏身之处,急得一脸哭相时,实在不忍才又出手帮了她一把,随手在身侧不远处堆了个土丘出来。
果然,冬离一看到土丘,惊喜交加,想也未想地飞速藏于其后。
他有些好奇明明身有体障,可她是如何能感知到琳玥,而琳玥却感知不到她的,遂伸展五识,发现小丫头身上还不少宝物,耳内塞着月冰珠,体内含着定魂珠,那香球内也是琳琅满目。
琳玥近前了,还带了幅白丝绢,说是罗衣亲手绣给他的,她许是一心扑在送丝绢一事上,再加上冬离体内有定魂珠,始终她都没有发现冬离的存在。
本来,罗衣的丝绢,他想一口拒绝的,可是那样一来,琳玥势必要纠缠一番,动静反而闹大了,索性他将白丝绢接了过来,一入手,绢上就渐渐有图案浮出,不过他委实没什么兴趣,指尖轻滑,图案便重新隐没。
待琳玥走后,他即兜手将丝绢系于最近的一根枝桠上,头枕双手好整以暇地一边看着白丝绢随风飘扬,一边等着冬离识趣地离开枕霞林。
不曾想,那丫头竟只是伸出脑袋朝他看了看,便窝在土丘后面一直、一直不现身。
莫非她以为他压根没有发现她?
在等着他先走么!
但凡有些头脑的小仙小娥,既知道他这个帝君在此处,就该知道他一定早在他们知道他的存在之前就发现他们的踪迹了,如她这般掩耳盗铃的怕是在仙界找不出第二个。
本来他也是无聊,闲着没事,在林子里还能得个清静,岂会把这份清静让给一个小丫头?
所以,他好整以暇地继续闭他的目、养他的神!
眼看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用不了多久,天就要暗了,可那傻丫头还一径缩在土丘后头,坚决不敢出来,头都快和脚并一处了,颇有几分可怜相。
他暗下一叹,凭他一个堂堂帝君,这般欺负一个四品小上仙实在有些不地道,于是收起土丘,遁离了枕霞林。
再后来,瑶山老祖宋甫殒没,他亲赴瑶山奔丧,想着既然来了,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听起当年在潇阳殿服侍七妜花的小仙娥,那时,他始知她的名字叫冬离。
再见她时,依旧是那副呆萌的模样,虽然整体看来与仙界众美比起来直是逊色许多,虽然始终低眉颔胸,甚是惊畏的样子,但她身上确有一股独有的气质,那种感觉也许是因为他抱着她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的想法。
云华出于热情,把她的母亲冬如意叫了过来,一见冬如意,他直觉就知道冬离并非她的亲生女儿,应该另有身世。
果然,在他问及冬离的身世时,冬如意闪乎其辞,顿时,他兴趣大起,可冬如意坚持说冬离是她一千年前在巅池里捡的,而稍后的搜魂术也证明了她所言非假,冬离的确只有一千年的记忆。
他难掩失望,不过一万多年来,他早已惯了失望,所以并没觉得什么不妥地打算一走了之。
不过,冬如意不答应了。
他把冬离的身世捅破,打扰了她们母女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她希望他给个说法!
于是,他决定留在瑶山多待一阵儿。
就是因为在年纪上的纠结,让他错过了第一时间将她领回的机会,之后她失踪了。
后来阴差阳错,在恶灵界重遇她之后,渐渐地,他知道她正是他要找的人,同时他也明白了,冬离身上那股特有的、不易察觉的气质是确然存在的,源于她体内那股鲜有人能感知得出的微弱气流,青华帝君的元气流。
想到此处,莫凌回过神来,因为眼前的冬离已经走出了光柱,整个人同初次相见时早已脱胎换骨,在她体内所有的蔽障彻底被输通,且元力彻底被吸收后,她那原本隐而不发的气质渐渐绽放,通身的气质愈来愈华贵,不出多久,怕是比之当年的青华还要更胜三分。
冬离那厢,一边走着一边感受着莫凌的目光,起初还能佯装淡定,可这会儿距离他没剩几步远,心跳抑制不住地剧烈起来,面上一阵发热,脚下也跟着一跄。
她走路从来不知道要看着脚下!
个性还是那么敏感,神经还是那么粗线条!
不知为何,莫凌在想到此时,眉眼却是为之一舒,再一次伸手将她扶住,一如当年潇阳殿上第一次扶她之时,连手都没有换。
刚才一路上他扶了她几次,只是每次都是将手伸到后面,并没有回头,这一次俨然不同。
冬离经他这一扶,脸上红晕越发浓郁,一双如水清眸含羞带怯地朝他望来,微仰的下巴,正好把两瓣樱唇嘟了出来,好不可人。
莫凌眸光为之一深,心头为之一动,他脑海无波,依着心意,握在冬离皓腕上的一根手指稍稍一个轻弹,于是,下一瞬,冬离便从五步开外的地方飞至他的跟前,一下子两人即咫尺之隔。
冬离无防,不禁低呼,落脚之时,惯性地抓住莫凌的两只小臂,来不及感触手下结实而滑润的手臂,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莫凌,她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可她仍是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把头低下去,而是保持微仰的姿势,看看眼前这个人。
尽管看了很多年,但从来都是远观,因离得近时,她不敢看,难得碰到这么一个机会,她怎么舍得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