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春色三江绿,三月桃花一树红。
已是三秋,水是碧水,经过一个夏天的咆哮,江中的杂质已经流向远方,剩下的只有最纯净的水质,烟波起,水面一片朦胧。
这里不是大海边,也没有波涛汹涌的无边气势,只有小家碧玉的沉静,红江在秋季就是一个小家碧玉。
特别是在这靠近茶布森林的支流。
茶布森林已在望,这就是传说中最荒凉的森林,里面有最危险的猛兽,有从没有人涉足过的处女地,有毒雾有毒虫,这些都不足以让江寒望而却步,反而是他兴奋的一个理由。
从红江谷出来已经有好几天了,一路上因为地形不熟悉的关系,行进速度不是很快,也就是江寒不用考虑体力问题了。
实在迷路还可以飞起来一会看看大概方向,总不至于迷路就是。
不过走着走着他停下了,因为前面狭窄的支流上一条小竹排顺流而下,船头坐着一个女子,船尾是一个精壮的男人,竹排悠悠而下。
女子头发飘起,在平静的江面上是如此的和谐,近了,隐隐有歌声传来,也许歌声早就有,只是他的视力远在听力之上,在他看到这幅画面之后的好久,他才听到了歌声。
他微微闭上眼睛,努力捕捉着风中的歌声,歌声渐清晰,曲调宛转动人:
“江水那个长,这个青,小锅锅你不懂妹的心,手捧一把南江水,送锅送到五条沟;
江水那个青,这个流,小锅锅不来翠竹楼,问一声锅锅几时到,一杯美酒润歌喉……”
江寒笑了,短短的几句歌词,也许就是这里全部地精华,江水、情歌、竹楼、美酒。当然,五条沟。
那是什么?
尤其是听到锅锅两个字的时候,江寒由衷地感到一阵亲切,“锅锅”在云南很多方言中就是“哥哥”的意思。
歌声过去很久了,江边小路上也有歌声传来,是清雅的歌喉,猛一看到江寒。
练习情歌的小姑娘声音戛然而止,掩上小嘴儿从他身边快步开跑,眼睛里还有调皮的笑意。
“嗨,小姑娘。”后面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停下了,扭头看着他,才一回头的瞬间,她地脸上已有红晕,这是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能问一下吗?五条沟村在哪里?”
“那边……”小姑娘这一口本地化普通话说的很正宗。
“你也去五条沟村?”江寒走近了。
小姑娘点头:“跟我来。”
一下子找着了一个向导。
“小姑娘,认识贡拉老先生吗?”
小姑娘一下子站住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
“怎么?”
“你找他做什么?”
“有点事。”
“他是我爷爷。”
江寒的嘴巴张大了,变成了笑容:“太巧了,他在吗?”
“爷爷不在。”小姑娘说:“你有什么事?”
“听人说了,贡拉老先生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医生,我想找他问一种药。”
“哦……看病啊,你什么病?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治……”将他当成普通的看病之人了。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居然有那么强烈地治病**,自己都想治了。
“我没病。”江寒回答:“我想找一种药,这药叫聚魂草,据说是生长在蛮荒之地,有解毒奇效……”
“什么根?”小姑娘没听清……
“聚魂草,当然……在这里可能不叫这个名……”
“那叫什么名?”
“这我哪知道?”
“嗯……你刚才说什么地?”
“古书中说的……蛮荒之地……”
“古书?书呢?”
“我没带……”江寒头上冒汗了,你普通话本就不标准,哪来这么多话?
“什么叫……什么地?”
江寒汗水终于下来了,太费劲了。
好一番折腾,前面出现一座小楼,远看是翠竹楼,近看方知这翠竹有多老,门前一个老汉,远看是老汉,近看才知实际上不老。
“阿爸,有人要看病。”小姑娘老远就大叫,“可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病。”
江寒愣了,自己都说不清的病,有时是叫精神病。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这是一个典型的城里人打扮,头发整整齐齐,带着副金丝边眼睛,自然是没有度数的,整个人文质彬彬,嘴唇上面一抹小胡子透出精神与修养,肤色不是太白净,但看着就健康。
没错,他看的正是江寒,他此刻改变了模样,在车上他就改变了模样,他拒绝了飞机票,也就是因为火车上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探索易容术。
三天下来,易容术初具规模,其实也就是那么简单,一幅眼镜、一抹胡子、头发改变一下,肤色改变一下,就完全改变了一个人,改变的幅度很小。
但就是这小小地改变,足以让很多熟人见面都不相识。
出来探险也许根本用不着改变相貌,但这种改变很有趣,江寒也就保留了下来,作为一种电影里看了无数次的手段。
他真正自己用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改变是何等的英明。
“爷爷呢?”
“在屋里,刚刚隔壁村的一个女孩从楼上摔下来了,你爷爷正在治,别进去。”
话没说完,小姑娘已经进去了,江寒向他露出传说中阳光地笑脸,不好意思地解释一声:“我不出声。”
看这个传说中人物现场施展技艺,他的兴趣比较足,岂是你一句话能够拦得住的?
进去了,他有失望,因为这个传说中传得神乎其神的医生,此刻的姿势比较慌乱,医术圣地也比较乱,有绳子、有竹筒。
绳子是捆人手脚的,竹筒是装水的,竹床上一个姑娘被捆在床上,姿势比较动人,也许是整个房间最动人的姿势。
她仰面朝天,被捆得相当牢固,手脚还有胸,江寒暗道这老头也太恶趣味了,两根绳子交叉而过,恰恰将她的前胸露在两根绳子之间。
就这种捆绑,天知道是从那学来的手法,不过也可能是人家老医生考虑到这么干患者比较轻松。
这高耸地前胸是她身上最动人的部分,看一看脸部。
江寒的心微微一跳,他错了,这胸脯并不是最动人的部分,最动人地部分应该是她地脸。
这个姑娘脸上的苍白与痛苦之色也将她地姿色打了折扣,但即使是打了折扣,她依然美丽得如一朵傲人的山茶,这种美丽是纯净的美丽,也是一种绝不修饰的美丽,还带着几分野性,与都市的姑娘孑然不同。
老医生没有他这么下流,他关注的明显不是姑娘身上的动人与漂亮,他关注的是姑娘的脚。
这手很可怕。
脚掌与脚踝之间形成了一个断层,仿佛一块平地突然下陷才会造成的断层,江寒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摆着就是骨折。
骨折是在皮肤里面,不会太可怕,可怕地另有原因,一根大大的竹签深深地插.进姑娘的右脚,直接透过整只脚,对穿而过。
另一边是一个锋利地尖端,还带着紫色的血迹。
“贡拉爷爷,你动手……”床上的姑娘咬牙叫:“我不怕痛。”
老爷爷乱发微摇:“这竹签有倒刺。”
取下竹签也许是将姑娘捆住的理由,防止她乱动,竹签有倒刺也许是老贡拉比较慌乱的理由,人都捆上了,准备手术了,但他突然发现手术的难度超出自己想象,有倒刺地东西刺入体内。
要取出来就难了,手掌本就是十指连心的地方,她受得了吗?
一旦强行取出,这只脚还有用吗?
“贡拉叔叔。”旁边一个中年女人急了:“取不出来吗?”
这个女人也很美,虽然已经是四十出头的样子,但依然很漂亮,看来是床上女孩的母亲。
“怕是要到城里的医院。”贡拉摇头:“我怕会留下……终生残疾。”
女人脸色变了:“到城里的医院,得多少钱啊……”
这个时候还考虑钱?江寒有心里多少有些错愕。
“我还有一千块。”贡拉说:“各位乡亲,谁手头有钱?”
几个乡亲在悄悄后退,这一后退将江寒推向了前台,但没有人关注他。
母亲握住女儿的手:“没关系,妈妈带你进城。”
“妈妈,你想将外婆留下的东西卖了?这……这不行。”
“这时候说什么行不行。这本就是外婆留给你的。”女人在解竹床上地绳子,突然,一只手握住了绳子一端,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让我试试可以吗?”
女人猛地抬头,一个帅气地面孔就在她面前:“你是……”
床上的女孩小白也抬头了,她只能略微抬一抬头,用斜光看一看这个突然出现地年轻人。
“我也学过一点医术。”江寒微笑:“不过说实话,象这样的手术我从来没有做过。”
“小伙子……”贡拉开口了:“拔竹签不难,接骨也容易,但……你应该明白,这倒刺才是最难的,也许已经折断在里面了。”他的普通话出乎江寒意料之外,极标准。
江寒抓住了小白的手:“不会。这竹子比较坚韧,眼前没有折断。”
“但拔的过程中,必须手法熟练快速。”
江寒轻松地说:“要不,老爷子负责拔竹签,我负责止血?”
“这……这……”老头为难了,他没办法做到,起码他无法保证。
一只手可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他又哪敢随便动手?医生是一个奇怪的行业,别的行业是越老越放得开,而这个行业是真正的越老胆子越小,害怕意外、害怕砸招牌。
“我还是建议,去城里的医院。”这是老头的意见。
江寒为难了,但床上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大哥,你,你帮我拔。”
江寒猛地抬头。接触到她地目光,这是坚决的目光。
“你信任我?”
姑娘用力点头。虽然捆绑着点头极不方便,但她还是点了。
不用说,这就是江寒与生俱来的那种亲和力,关键时候经常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不怕我将你的腿废了?”
“不怕。”小白轻声说:“我还有一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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