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朱家友的说法,这件事是副主任钱成贵一手策划安排,目的就是要让张二江在作风问题上栽跟头,让他赶紧滚蛋!他当时“不小心”听到风声,却因为种种顾虑没能及时提醒主任小心提防,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朱家友当着张二江的面抬手给自己“啪啪”两个大嘴巴子,痛哭流涕道:“主任我太不是东西了!哪怕是当时没怎么听清楚也该跟您说一声才对.......”
张二江自然清楚朱家友当着自己的面说话半真半假,只不过他既然连这件事都能说出来,至少说明他心里是真心悔过了,否则的话,以他的头脑完全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
看在朱家友还算坦诚的份上,张二江冲他挥挥手假装大度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以后长点心眼就行。”
朱家友见张二江并未责怪自己,赶紧连声感恩:“谢谢张主任您大人有大量,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难以回报,下辈子......”
张二江打断他的话:“党的干部不能个人信仰和崇拜,你先回去吧,我一会亲自去一趟县纪委找王书记好好协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路子,自己也得去通融通融,多管齐下总归好些!”
“谢谢主任,我懂了!”
朱家友千恩万谢退出了主任办公室,张二江看着他弓腰出门的背影心里不觉暗笑,“这年头千金难换人心哪,朱家友这件事处理完,以后自己在本地官场活菩萨的好名声八成就要传开了。”
自己居然胸襟广阔到连曾经对自己背地里捅刀子的下属都能放一马?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肚量,跟弥勒佛都有一拼呢,大肚能容天下事啊!哈哈哈.......
张二江心情倒是畅快无比,朱家友此刻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出主任办公室的门立马先打电话给自己在教育局当副局长的叔叔:
“叔叔叔叔,我摊上大事了!”
“你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情况是这样的......”
朱家友把事情前因后果跟叔叔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后,叔叔也慌了,同为官场中人,他自然清楚此事非同小可,但他自己的职位不过是一个教育局副局长,副科级干部在县里数百上千人,谁他吗的当回事,以他的地位想要帮外甥扭转乾坤实非易事。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官场中类似案件处理过程中打一个时间差非常重要,若是能抓紧时间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结果发生改变也不是不可能,关键动作要快!
叔叔迅速理清头绪,对朱家友道:“家友,我这边尽力托人帮你从纪委那边打通关节,你不妨去求你们单位钱副主任帮帮忙,以前你不总说他很欣赏你?钱副主任的大哥是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他要是能帮咱说句话,肯定有用!”
“行!我这就去找钱副主任。”朱家友觉的叔叔的话有道理,挂了电话拔腿就往钱副主任办公室一路小跑。
钱副主任办公室其实就在同一层楼,跟张二江的主任办公室相隔距离不超过二十米,可是朱家友实在是心急如焚,跑步过去他都嫌慢。
钱成贵的办公室里,他正在低头看今天报纸上头条新闻,《京九铁路正式开通》新闻里写着,“京九铁路被誉为20世纪我国最伟大的铁路工程之一,铁路北起北京西客站,跨越京、冀、鲁、豫、皖、鄂、赣、粤九个省级行政区的103个市县,南至深圳,连接香港九龙......”
他两眼盯着报纸,心里不觉赞许,“京九铁路工程的确利国利民,虽说国家投资较大,但铁路沿线数百城市数亿百姓必将从中受益。”
钱成贵今年快五十了,身材瘦削脸上精干少肉,一双浓眉下两只眼睛狭长,平日在单位虽然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其实很少跟下属多说几句话。
在机关里混了二十多年,钱副主任从乡下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干到如今的位置三分靠机遇,两分靠权谋,至少有五分靠的是实力,他的工作能力很强众所周知,若不是前头有张二江挡着,他早进步了。
钱成贵在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勤勤恳恳做了几年的副主任,眼瞅着自己政治生涯的黄金时代随着时间流水逝去,心里的焦急可想而知。
身为官场老甲鱼,钱成贵心里非常清楚一点,一把手主任张二江上头关系硬,他要是不提拔走旁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取而代之。
情急之下他才会心一横走了步险棋,暗地里让朱家友蛊惑陈贵当场捉奸,原本以为此事策划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苦心安排一场结果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钱成贵心里郁闷至极可想而知。
他心里把这笔账全都算在朱家友身上,狗日的简直废物一枚!精打细算筹划妥当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居然给搞砸了?这不仅意味着打草惊蛇还意味着自己近段时间可能上位的心思彻底泡汤。
最近两周,他除了上班下班正常工作安排几乎不跟任何人过多纠结,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躲在办公室看看报纸打发时间。
钱成贵的办公室原本格外安静,门口突然响起“咚咚咚”敲门声便显得尤其刺耳,见有人找,钱成贵放下报纸冲着门口方向冷冷说了声:
“进来!”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条缝,朱家友那张大饼脸透过门缝先挤进来,见钱副主任办公室没外人,赶紧整个身体进了房间。
“钱副主任,求求您这回务必帮我一把”,朱家友一进门直奔主题,“有人到纪委举报我受贿,我......”
朱家友话没说完被钱成贵打断,他疑惑眼神看向一脸卑微站在面前的朱家友问道:“有人到纪委举报你受贿?你怎么知道的?”
“半小时前秦关公刚找我谈过话。”朱家友回答。
钱成贵脸上顿时浮现奇怪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反正半天没吱声,两眼也没看朱家友。
一周前,当领导班子会议上张二江主动推荐提拔朱家友提拔的时候,他心里总觉的哪里不对劲,按理说,张二江脑瓜子也算灵光,他难道会看不出来朱家友跟他根本不是一条心?
现在突然见朱家友突然冲进自己办公室说出这番话来,心里的怀疑立马得到验证般,钱成贵心里一股冰凉荡漾开来。
他真没想到张二江这个老东西还有这一手?居然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耍的朱家友天堂地狱各走一回,他故意整出那么大动静来究竟想干什么?杀鸡骇猴吗?老子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人?这点招数玩老子,还嫩点。
朱家友见领导不说话,有些心急往前走两步身体几乎贴在钱成贵办公桌上,冲他哀求道:“钱副主任,我这回是着了小人的道了,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帮你?”钱成贵两眼无神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帮,可我一个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副主任,在县纪委又没什么熟人,只怕是无能为力啊。”钱成贵话里明显拒绝意思。
“你在纪委没熟人,可您大哥肯定有啊!”朱家友不死心,把之前想好的话一股脑说出来,“您大哥要是能帮忙说句话纪委的领导肯定要掂量几分。”
“我大哥?”
钱成贵听朱家友这么一说心里不觉好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屁都不算的小角色来给自己兄弟安排差事?这样一想,心里对朱家友的厌恶不觉又多了几分。
朱家友见钱成贵脸上冷笑一声并不搭话心里不觉一沉,患难见真情,他没想到自己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曾经忠心耿耿的主子钱成贵居然用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对待自己。
他跟在钱成贵身边服务了几年,对他的神态动作所表达的意思实在是太了解了,眼前他这副表情分明是没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此时的朱家友除了强忍住心里的气对钱成贵苦苦哀求别无选择。
“钱副主任,求您看在我这两年为您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的份上帮我一把,只要这回能平安,我朱家友必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别别别!小朱啊!你的大恩大德我承受不起,你看这样好不好?既然你找到我这里来,我一会打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好吧?”钱成贵边说边冲着朱家友一挥手,“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联系你啊!”
傻子都能听出钱成贵这句话里敷衍的意思。
朱家友气的心里油锅翻滚,他恨不得把心里隐藏的一些难听话脱口而出,理智告诉他,现在绝不是适合跟钱成贵翻脸的时候,眼下自己被人举报的事情结局未卜,哪有时间跟钱成贵较真?
“那就麻烦钱副主任了,还请您多关照!”朱家友随口说了句场面话转身就走,他担心自己再不离开,心里那把火控制不住烧出来。
出了钱成贵的办公室,朱家友恨恨眼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木门,心里暗暗发誓,“钱成贵你个老王八蛋!你个老乌龟,你他娘等着,老子这回要是能躲过这一劫,绝不会饶了你这两面三刀的老王八蛋!”
也难怪朱家友气的要冒烟,这几年他私下对钱成贵言听计从,背地里帮他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