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子刚说完,外面就吵闹声便停止了。
王彦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外面,一道红影自窗前闪过。
她登场了!
平心而论,宁红儿是个美艳尤物,无论从相貌还是身材都挑不出丝毫瑕疵,她窥仙宴上的高傲,酒楼之中的娇媚,都时时刻刻散发着勾人的魅意。
换作平常人,早已被勾去了魂魄,就像现在这样。
刚刚还喧闹的人群见了她便不再做声,生怕惹了她的厌恶。
王彦饮了一杯酒,静听外面传来声音。
宁红儿头戴珠钗,眉间点了一个火焰纹,唇上摸了一点朱红,脖子上戴着一个镶翠的金环,身上裹着三层大红薄纱,身材被衬托的玲珑有致,兜肚亵裤若隐若现,惹火勾人,在做宾客无不吞咽口水,恨不得将其吞进肚中。
“红儿今日出阁,多谢诸位公子少爷前来捧场,只是想成为红儿的入幕之宾,可并非易事。”宁红儿说着扫视了一番在场诸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书生身上。
“红儿昨夜绞尽脑汁想了一道题目,哪位公子少爷的答案最合红儿心意,便是红儿今晚的入幕之宾!”宁红儿媚笑道。
在座诸人各个神色严肃屏气凝神的望着宁红儿。
宁红儿的目光虽是四处打量,却不离那书生周围,总是时不时看他一眼。
“诸位公子少爷,红儿最喜对对子,这道题目便是一个对子,只不过红儿想的是下联,希望诸位能给红儿填一个上联,限时一炷香的时间,请诸位听好了,红儿的下联是:待阁中,点朱唇,裹红纱,轻摇漫步,习惊鸿之舞,只待今朝,暖香阁中,君饮美酒,妾舞惊鸿,解衣衫罗带,愿,为君倾心。”
殿下宾客听了无不露出向往之色,惊鸿舞是大梁的国舞,舞姿雄浑,大气,每当梁军凯旋而归,皇帝都会安排惊鸿舞迎接得胜而回的将士,百年传承下来,惊鸿舞便多了很多含义,跳给倾心之人便是衍生出的含义之一。
楼下宾客都在脑海中幻想着宁红儿跳惊鸿舞的模样,尤其对子中描绘的场景,屋中只有二人,佳人独为君舞,光是想,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张雄一听登时黑了脸,题目竟然是对子!自己腰缠万贯,但是胸中墨水却是有限,跟一帮得意的陆贞比起来,差出太多。
在座宾客心中也都清楚,若是比财力,在座之人鲜有人能及的上张雄,但是论文采,却少有人能比的过陆贞。
陆贞眼中精光一闪,取过纸笔,运笔如飞写了下联。
单间中,王彦拿着“答案”看了半天,将其揉吧揉吧团成了纸团。
“少爷,您这是?”一旁妓子有些不解。
“拿纸笔来!”王彦冷声道。
妓子虽不知王彦所欲为何,但还是从桌子上取来纸笔,王彦想都未想,落笔写了下联。
陆贞第一个写完上联,交给一旁等候的妓子转交给了楼梯上的宁红儿。
宁红儿拿到手中,轻启朱唇道。
“立竹林,伐云竹,刻篆字,名篇华章,传五湖四海,只等来日,论才会上,青衣执笔,白衣持卷,比天下士子,定,天下第一。”宁红儿读完,脸上露出笑容道。“看来陆公子并不满足忻州第一才子的称号,那妾身就预祝陆公子在明年的论才大会上一举夺魁。”
“哈哈哈,承红儿姑娘吉言了!”陆贞说着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眼中闪烁着三分傲气。
继陆贞之后,宾客们陆陆续续将自己写的上联递交上去,宁红儿逐一品读,遇到好的,便点头连连,面露娇笑,读出来与众人分享,遇到一般的,也会嘴角微扬。
直到一副对联映入眼中,宁红儿的情绪出现了些许波动,看着熟悉的笔记,心里默读着。
守誓言,日夜思,不敢忘,相思树下,立白首之誓,尤恨当年,乌骓河畔,独留岸边,懊悔终身,今痛改前非,乞,佳人回首。
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宁红儿不过是分了下神,下首的宾客却是瞧得真切!
“红儿姑娘!究竟是何对子竟让红儿姑娘如此神往,快些读出来与我等分享分享吧!”
不知是谁起的头,下面的宾客便一起哄噪起来,只因宁红儿看陆贞的对子都没露出这种表情来。
这对子是万万不能读出来的,宁红儿掩嘴轻笑道。
“红儿可不是被手中的对子勾去的魂,而是因为想到了一些往事,所以才分的神,若着对子真能把红儿的魂勾去,那今晚红儿的恩客不久有着落了么?”宁红儿娇笑着说完,下首宾客便不再起哄。
这种事可不能逼得紧了,万一读出来真是佳句,那便丝毫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断有佳句传来,宁红儿拿在手中,抽丝剥茧般的一张张往外挑,不知不觉间,一旁的竹篮里已经堆了上百份稿子。
一炷香尽,守在一旁的妓子敲响了铜钟。
宁红儿一遍遍翻阅手中的对子,却没找到那张事先安排好的稿子!
怎么回事?莫非计划有变?
思量之际,一个带着面纱的妓子小跑着从二楼中间的廊道里小跑出来。
“红儿姐,请等一下,还...还有一份!”
宁红儿转过头来,看清来人,面上闪过一抹惊诧。
同样的,楼下宾客也都眼前一亮!都是花丛老手,来人虽是蒙着面纱,但是透过露出来的部分跟身段,就能确定,这人定是个美人。
宁红儿接过对子,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血色减退,身子微微颤抖着。
“红儿姑娘,这对子过了时间才送来的,可不能作数了!”鉴于宁红儿的表现,楼下宾客纷纷吵闹起来。
宁红儿被吵闹声拉回神来,目光惊诧的看了一眼送信之人,才缓缓转回头,冲着在场所有宾客露出一丝歉然道。
“红儿在此谢过诸位公子少爷捧场,红儿今晚的恩客只怕是身不由己了。”
“红儿姑娘此话怎讲!莫非有人胁迫姑娘?”一个宾客愤然出声道。
面纱少女上前一步,目光冷厉的望了一眼出言的宾客道。
“这张对子早该送到红儿手中,要不是送对子的丫头偷看对子昏阙在走廊,又何须等够一炷香的时间!”
“姑娘此言差矣!这对子再好,也是过了时间,不能作数,要怪只能怪老天不作美了!”一宾客嚷道。
“呵呵,公子此言甚好,只不过那人我暖春阁招惹不得,奴家这就把话传进去,请公子跟那人理论!”面纱少女娇笑道。
那宾客听了,身子颤了一下,旋即大笑道。
“哈哈哈哈,姑娘这回答甚好!暖春阁惹不起的人,本公子也惹不起,就不劳姑娘多言了,本以为今日红儿姑娘能仙落凡尘,与良人共度良宵,没想到最后还是屈于权势,姑娘,你要是早些将对子拿出来,还真用不着那么久了!”宾客说完,对周围人道。
“大家都散了吧,今日结果已定,大家还打算招惹那连暖春阁都不敢招惹的人么?”
一语惊起众人怒,一些自诩有些才学有可能跟宁红儿共度良宵的少爷公子不乐意了!暖春阁惹不起不意味自家也惹不起。
张雄自知自己没戏便不多言,倒是陆贞面露不悦,陆家是忻州大族之一,跟一般家族不同的,在士林圈中陆家也有很高的声誉,陆家家主陆鼎轩曾官至三品光禄大夫,虽已告老还乡,但在朝中还是有些关系,就连刘唐都要给陆家几分薄面。
红儿的身子本已十拿九稳,此时有人横叉一杠子,陆贞岂能心腹,缓缓起身道。
“姑娘,如果五凤阁一开始就打算让红儿屈身权贵,那此会岂不是在戏弄我等?”
面纱少女扫了一眼陆贞,冷声道。
“陆公子,对子送晚了是我五凤阁的错,那妓子已经拉去处置了,您若是有意义,大可虽奴家上楼,与那人一叙,非奴家夸口,陆公子的文采只怕还不能稳胜那人。”
“好!我倒要看看是谁坏了今日盛会的规矩!”
楼下宾客赶忙给陆贞让出条道来。
面纱少女目光中闪过一抹嘲讽。
“陆公子,您还是别去了,红儿并非屈身,而是这对子确实最合红儿心意。”宁红儿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不等陆贞开口,展开宣纸,大声诵读起来。
“战沙场,染青锋,磨厉甲,保家卫国,拒四方之敌,终有一日,拜将台上,阅千万军,行灭国令,平西夏南陈,敢,封异姓王。”
宁红儿读完,陆贞的脚步止在了原地,目光中满满的震撼!
写对之人好大的口气!
在场众人皆此想法,灭西夏南陈,异姓封王,这是大梁所有有志男儿内心深处共同的梦乡,只可惜因种种原因大都深埋心底,此时听到有人当众说出,心里还真有些不适应。
陆贞目光渐渐阴沉下来,暖春阁是五凤阁的产业,五凤阁惹不起的很有可能是官家,听这对子,这口气,极大的可能是军方,总结下来应该是军方的人!
陆家家族虽曾入朝为官,但如今已告老还乡,威信早已大不如前,如果跟自己争抢之人是军中风头正胜之人,岂不是给陆家招祸?
如今大梁三面环敌,依赖军方颇重,要是跟军方结下梁子,只怕老爷子都不会绕了自己。
看那面纱少女信心满满的样子,那人只怕不好招惹,自己若是上楼再被扫下来,可就丢脸丢大了!
思前想后,陆贞咬了咬牙,挺身,抱拳,一脸钦佩道。
“好联!比起陆某更胜三分,保家卫国男儿志,异姓封王少年心,陆某佩服,此联夺魁,当之无愧,陆某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