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衍国人心中,岐山地界是一处神秘而令人敬畏的地方。岐山距大衍王都奉元仅一百二十里,据传周成襄帝五十三年,也就是大周王朝分崩瓦解的那一年,岐山之上有凤凰哀鸣,数日不绝,随之而来的是长达半月的暴雨,将奉元城都笼罩在内。而后听岐山周边的樵夫及猎人所讲,岐山之中于元启一年突现迷障与异兽,变得凶险莫测,在那之后深入岐山之中的人鲜有生还者,而侥幸回来的人亦是多半失魂落魄,疯疯癫癫,以至于民众不敢进山超过十里。元启十五年,衍王殷琦下诏,命岐山一带居民搬迁至南部渭水一带,现今此处已无人烟,村落破败坍塌,良田与阡陌被野草掩盖,逐渐变为一片荒野。
在这荒野之后,赫然有一条驰道,从王城方向而来,通往岐山脚下。自元启十三年起,大衍开始广修驰道,历时近五年,现驰道已广布大衍地界,传达上命,调兵,运输均十分便捷。然而这条驰道所经之地尽是荒野,既无信使经过,也无车马行人,路面却宽阔坚实,不生杂草,似是依然有差役维护。
此时已是晌午过半,秋蝗嘶鸣正欢,忽有隐约的马蹄声自北方传来,少时见一匹黑马自一缓坡之上现出,神骏非常。马上之人观之已近中年,面容依显俊逸,发髻端正,身着玄色鱼鳞铠,铠甲周缘镶着绮丽花纹,身披朱红大氅,极显英武。黑马颈间已显汗湿,但气息不见紊乱,奔行之势不减,一路飞跑向岐山山脚,但见那驰道一直通向山里。马亦不停,又行了十多里,峰回路转,面前赫然是一处开阔的平地,竟有一庭院坐落于此。
院门前站着一名带甲军士,看见来人,脸上顿时现出大喜之色,快步奔至,单膝跪地,垂头肃容喊道:“将军!”
来人已然勒住马,翻身跃下,伸手托起那名军士,拍了拍他的肩膀。
“颜昭,这两月如何?“
那军士挺直腰眼,大声道:“报将军!这两月吾等皆各司其职,小心防范,未曾有变!”
将军摇头失笑,道:“只是寻常问话,不用来北山大营那一套,走,进去说话。”
颜昭应一声,接过马缰,随着将军踏进院门。
院内早有几十名士兵列队肃立,见将军进来,皆是跪地行礼,将军摆摆手,侧头对颜昭说道:“先叫大伙儿散了吧,把马拴上,再随我去后院。”
“散!”颜昭转头吼了声,牵着马走向马厩。马厩槽中干草早已备好,颜昭看着那黑马,忍不住在马头上揉了揉,笑道:“柔柔,有没有想咱这几个兄弟?”不知何故这等良驹被起了个如此不相衬的名字。
黑马打了个响鼻,低头只是吃草。
颜昭也不再逗它,转身出了马厩,快步去寻将军。绕过正房,见将军正缓步走在通向后院的小道上,四处望着,似是很悠闲。
等颜昭走到身后,将军脚步未停,转头问道:“朝路这些天怎么样?”
“小将军这些天很好!”颜昭答。
“小将军?”将军愣了下,忽的大笑。“这个绰号起的有意思!”
颜昭也是露出一点尴尬之色,挠了挠头,道:“属下们平时逗朝路开心时就这样叫他。”
将军笑着点点头,道:“他说话多一点了么?”
颜昭沉吟一会,摇摇头道:“这些日子小将军还是不喜欢说话,不过还是很好动的,饭量也很大。”
将军静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答话间两人已是来到后院,将军推开院门,转头道:“我一人进去便好,你自去料理他事吧。
“是”。颜昭应一声,掉头去了。
将军低叹一口气,迈步进了后院,随着脚步前行,脸上的笑意也是愈发的浓,走着寻着,忽的眉毛一挑,无声的笑起来。那里有一个少年,正背朝着他蹲在一个土堆旁边,低着头不知在摆弄着什么。将军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
少年毫无察觉,好似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事物上,将军向旁边移了移,看清了少年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泥捏的小人。
少年的身前还有很多泥而显散乱的泥人头上则是淡金色,红色的泥人数量较金色泥人多得多,分成几处,将金色泥人围在了里面。少年手中的泥人头上的暗红色更浓重,形似火焰,被他放在红色方阵的正中。他手不停,又将红色的泥人摆的离金色泥人更近了些,好似是在用这些泥人来模拟战事。
接着金色的泥人
红色泥人的包围又拾起那个红色泥人,双手一用力,手中的泥人断成了几段。
将军皱了皱眉,平复了思绪,笑出声来,轻轻问道:“为何将它捏碎了?”
少年一惊,慌忙回过头来,呆了一下,便立即扑向来人的怀中。
“爹爹!”住的点头。将军伸手取了一块泥巴,在一边的石板上轻轻摔打,再放在手中,将泥块揉捏的软绵绵,手指翻转间,已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将军边捏便道:“爹那时也和你一样,先捏出身体,再把头和四肢粘上去,后来发现这样泥人的手脚过几天就会掉,于是就试着直接捏出人体,看,就像这样。”说完把泥人递给儿子。
少年欣喜的接过泥人,小心翼翼的翻看着,忽又显得有些气馁。
将军笑了,按了按他的肩膀,道:“朝路,做什么事都要慢慢来,你捏的泥人已经很好了,看这个,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是爹对不对?”他拿起那个绘着金色鸟图案的泥人摇了摇。
朝路眯起眼睛,抿着嘴笑起来,点点头说道:“就是那个乌鸦画得不像,它们又都走了,我只能靠想的。”
“它们马上就会回来,到时会直接飞来这陪你,你可以试着画一画它们,觉得它们三个哪个好看一点?”
朝路想了想说道:“老三好看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