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大的冤仇,才能让一个原本嫉恶如仇的人能容忍,纵容,甚至促成这样的恶行?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人真的还是叶柏涵所认识的醉梦游仙吗?
叶柏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由沉默了许久。
在他的认知之中,林墨乘的入魔与他是有一定关系的。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让林墨乘性情大变,甚至叛出师门的能力。甚至于通过已知的信息,他隐约有些意识到,白袭青真正起到的是阻止林墨乘叛出师门的作用。
但是这很奇怪了。算当年师祖对于林墨乘的作为不满,但是有那么多年的师徒情谊在,林墨乘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师门恨之入骨。他对渡生门的前道侣恨之入骨还说得过去,但是对于乌怀殊的怨恨有些莫名其妙了。
若说林墨乘纯粹只是心眼小也可以,但是叶柏涵还是觉得,这其中必定还有一些其它什么重要的理由。
而如果能找出这个理由,说不定能阻止林墨乘的所作所为,或者至少也能在双方的博弈之中占据一定的优势……很可能,成为影响整场仙魔之争胜负的关键。
色希音听了,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林师叔这个人……非常可怕。普通人的话,做事至少也会有一个理由。我虽然是这样子,对于一些人的理由还是能理解的。但是林师叔做事却从来不需要理由。柏涵,你还是诛月的时候,曾经是十分崇拜林师叔的,林师叔也对你很好……但是即使如此,他害诛月时几乎是毫无征兆的。”
叶柏涵便说道:“没有什么是毫无征兆的……或许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找到那条最重要的线索而已。”
色希音听了,思索了一下,说道:“不要再探究了。我不希望你再接近他。”
叶柏涵便说道:“……阿溪,我问你个问题。”
色希音说道:“什么问题?”
“当初白袭青刚上山的时候,林师叔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
色希音愣了一愣,思索了半晌,然后说道:“袭青刚上山的那五年……林师叔一直没有跟他见过面。如果我没记错,袭青每年都会奉师命去拜访林师叔两次,但在最先的五年,林师叔一直在闭关或者外出,一直没有跟袭青碰上面。”
叶柏涵听了,思索着,慢慢露出了有所领悟的表情。
似乎有很重要的线索已经对上了。
叶柏涵问道:“……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好起来的?”
色希音说道:“我不知道……”
叶柏涵愣了一下,脸上带着疑问。
色希音解释道:“我那段时间并不在山上,回来的时候,袭青和林师叔已经相当亲密了。”
叶柏涵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比如说白袭青当时是不是也跟诛月一样特别仰慕林墨乘,两人的往来之中到底谁占据主动地位,林墨乘一开始对待白袭青的态度又如何等等。
色希音虽然奇怪他为什么要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都问得一清二楚,但是介于叶柏涵态度的凝重,还是尽可能地进行了回忆,并且把自己所有能够记起来的部分告诉了叶柏涵。
“我觉得袭青并不是十分仰慕林师叔。袭青本身出生于有名的修仙世家,且本身天赋非常出众。他除了说话的时候常常被人觉得太过轻浮之外,他对谁都很好,也看不出来特别崇拜谁敬重谁的样子。他是个比较傲气的人。”
叶柏涵说道:“那他和林师叔在一起的时候,是谁比较强势?”
色希音倒是有点惊讶,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你有印象了?说起来应该是袭青吧……他做事特别胡闹和,常常招惹得林师叔一个躲在自己的洞府之中练功与生闷气。”
叶柏涵顿了一下,才装作没听到这一段的样子,继续发问。
“最后一个问题,林师叔是从两人相识一开始……对白袭青十分容忍吗?”
色希音这一次沉默了好半天,才回答道:“他一直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是确实对白袭青非常容忍。”
叶柏涵听到这里,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许多从各处了解到的关于往世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拼合在一起,终于形成了一个让叶柏涵觉得很不可思……却又大有可能的猜测。
可是他还需要确认一番。
在那之前,叶柏涵取出这本人肉笔记,忍着恶心,一点一点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在色希音的注视之下,取出了一样法器。
这样法器是一支笔。
叶柏涵握着笔,开始在笔记上的特定字迹上轻轻点过。然后随着笔尖拂过特定的文字,色希音猛然发现有文字开始从笔记上直接剥离出来,被吸进了法笔之中。
但是笔记上的字迹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黯淡了一些。不过当叶柏涵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直接动手,开始取出一本笔记写了起来。
色希音在旁边看着,发现叶柏涵写出来的字迹竟然跟那魔修笔记之中的字迹一模一样,却跟他本人的字迹完全不同。
色希音琢磨了一下其中的原理,稍微猜测到了法器炼制时采用的阵法和符文,却觉得有好几处并不明了,顿时心里带了几分感叹。
几年前叶柏涵在法阵和符文上面还需要他讲解,但是不知不觉,他却已经能设计出连色希音也不能轻易看明白的法器了。
而在色希音感叹的时候,叶柏涵已经迅速完成了笔记。
那法器书写的速度飞快,速度远远要比正常书写快了数倍不止。色希音一个不注意错失了好几页的内容,但是到底修士的神识强大,所以他最后还是成功看清了不少的文字。
上面书写的竟然全部都是云州魔修的一些所作所为和私下的秘闻。具体内容十分详尽而且看似逼真,连色希音也无法分辨上面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叶柏涵自己却知道,他写的所有内容其实都是真的,至少也会有一定的真实性。
这是至今为止,他在与云州魔修们对抗之中获得的所有关于云州魔修的秘闻,此时不过是根据情况适当选择了一些,然后直接抄录在了笔记之中。
破绽是一定会有的。叶柏涵毕竟是直接从原本的笔记之中直接抽取出来的文字,若是仔细地一个一个字进行对比,很容易发现其中有些文字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一个人的笔迹也许是始终一致的,但是不可能写同一个字的时候,每次起笔,落笔和墨水的位置都完全一致。因为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机械,他们是永远在变化着的,而这种变化导致了他们行为上的变化……哪怕那一瞬间的任何细微变化,都能导致太大的不同。
不过叶柏涵还是有很大自信对方不可能发现这样的细节,因为他已经尽量在其它细节上做到精细和自然了。虽然难免还是有些过于整齐,却被他主动控制着法器尽量排得自然和如同手写一般。
机械性地复制笔迹是这个世界所不曾出现过的情况。一般来说,算是模仿一个人的笔记,也是手动地仿制,很少有这样直接从过往的手书之中直接拆取。
叶柏涵赌对方不一定会发现这种细节破绽。
他仿制完毕之后,又做了几件事。
他动手直接绘制了一幅小像。这幅小像他并没有模仿任何人的风格,只是随性地绘制了一番,不过色希音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一幅林墨乘的小像。
“……”
叶柏涵把小像夹在那本人肉密录之中,又做了第三件事,是从乾坤简之中取出了几本看上去相当古旧的书籍,把它们放入了原本放置笔记的匣子之中。
色希音盯着那几本书籍的封面看了半晌,然后露出了几分惊愕。
那几本典籍之中,只有一本是比较珍贵的修行功法,剩下的全部都是邪术法门。
色希音问道:“你哪来的这些玩意儿?”
叶柏涵说道:“这些都是之前从魔修手里弄到的,我觉得研究一下可以了解一些魔修的手段,以便以后对付,挑了一些带着,现在正好用上。”
叶柏涵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匣子已经被他重新装好了。匣子里的情况比较凌乱,仿佛被人翻过一样。他没有关上盖子,让它那样放在那里。
而剩下比较麻烦的地方是魔修的死法了。
色希音刺伤的那一下十分明显,可以很直接地判断是偷袭所导致,而且比较不好掩饰。叶柏涵沉思了片刻,却是让色希音退开,只操控着尸体令其稍微悬空。然后他猛然拔出剑来。
只见剑光一出,瞬间化成千万道流光,猛然向着尸体刺去,在一瞬间把对方绞成了肉泥。若非色希音退得远,恐怕要被溅一身血肉。
色希音愣了一愣,然后说道:“千重剑!这一招竟然被你练成了!?”
叶柏涵回答道:“徒具表象而已。若是真的拿它与人过招那是找死。不过若只是伪装出个样子,不是本门弟子应该不容易识破。”
这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案,不过这是叶柏涵比较容易完成的伪装布置。即使有人产生了疑心,但是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不是林墨乘本人所为……更不能去询问本人。
怀疑的种子种下,必定会产生作用。
之后叶柏涵和色希音带着孩子们直接到了无间海外围的一处村庄,而云州城之中却正如他所预想的一样,在一瞬间荡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