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母妃的震骇中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二皇子心中顿时一个咯噔。.org
他知道父皇对母妃宠爱非常,从一个五品官之女进宫,到今天的皇贵妃之位,要是没有父皇的恩宠,他们母子不会有今天。
曾经他也很感激父皇对母妃的恩宠,对他的疼爱,可是那个老匹夫活得太久了!
太子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子了,老匹夫还没有死!
这也就罢了,毕竟是疼爱他的父皇,他在朝中立足的一切根本就是父皇的宠爱,可他越长大,越期望“君上忌惮年轻有为的太子”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二十几年来,竟然如此信任太子,倚重太子,甚至偶有不适的时候,朝政全都有太子全权处理。
这分明就是把皇位传给太子的先兆!
二皇子如何能忍?
他一直将帝位视为己有,怎么甘心帝位被太子抢走?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父皇有些碍眼了,在他掌握了很多势力之后,一直身体康健的父皇,就更碍眼了。
所以他豢养私兵,所以他攫取银钱,所以他收购粮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大举逼宫!
在他的设想中,逼宫是在他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万无一失之后才会实行的,而不是现在如此仓促的时机。
然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知道一旦抱有侥幸之心,恐怕等待他的会是死路一条。
既然不想让他活,那他又何必再顾及父子之情,兄弟之谊?
他为了这一天筹备了这么久,有仓促也能打太子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母妃肯帮他!
二皇子不敢给母妃再深思的时间,他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次没有再哭,但他脸上俨然已经出现了一股暮气沉沉的死志。
他也没有跟先前一样说自己会多惨,他只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声音低落,“儿子不孝,日后不能在母妃膝下尽孝,望母妃自个儿保重身体。”
婉皇贵妃一瞬间就泪流满面,她紧握粉拳,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儿子的肩膀,一边打,一边骂:
“你糊涂呀,你怎么能跟突厥合作?你这是与虎谋皮!
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想母妃心痛死呀,你是在逼母妃啊!那是自来就疼爱你的父皇,你还用自个儿的性命来逼迫母妃,你这个不孝子,你就是个不孝子!”
婉皇贵妃一语就道破了二皇子的心思,二皇子也没有觉得羞愧,命都快没了,谁还会管那些呢?
如今已到了骑虎难下,只为搏一线生机。
成了,他就是万万人之上!
二皇子一声不吭,任由母妃捶打,只是脸上那股死志越发的明显。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落在身上的力道越发小了。
他心中吁了一口气。
“说吧,要母妃如何帮你?”
这一句,对二皇子来说,无异于是天籁之音。
他按捺住狂喜,跪行两步,声若蚊蝇的在母妃耳边嘀咕了起来。
婉皇贵妃没有再流泪,除了脸上的泪痕,仍然是一个精致妖娆的女子。
等儿子说完,婉皇贵妃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回去吧,这两天等母妃消息。”
二皇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母妃的神色,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退出了宫殿。
婉皇贵妃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渐渐地,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脸上也微微扭曲了一下,露出了阴狠的神色,“陛下,对不住,我不能看着儿子死,我将来死后,在下面再向您请罪。”
承德帝有六子,她却只有一个儿子,儿子才是她的后半生依靠,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
她也想明白了,陛下宠爱的儿子不止她皇儿一个,如果皇儿做的事东窗事发,她最后必定是看着其他嫔妃安享晚年,她却晚景凄凉——她一直都很清楚,她这个皇贵妃之位是怎么来的,母凭子贵!
没有了儿子,她还有什么安荣可享?
夫君做皇帝和儿子做皇帝,是两回事,更何况,真要认真说起来,她还不是正妻,当夫君有嫡子可以继承家业的时候,等嫡子上位,她这个小妾只得寄人篱下,看主母脸色过活。
她从来没有忘记以前自己生出了皇儿之后,就逐渐没有将皇后放在眼里,更不会忘记她与静妃一直以来的争斗。
只要皇儿做了皇帝,她就可以从小妾成为正妻,她才是周家的冢妇!
以后再也不用看皇后的脸色,静妃也不敢再与她针锋相对,以前所有看不起她们母子的人,都要承受她的怒火!
婉皇贵妃脑中已经开始畅想着未来尊荣的生活,想到静妃匍匐在她脚下跪地求饶的得意处,她还发出了一丝丝猖狂的低笑。
婉皇贵妃这一生,有二次杀伐果断之处。
第一次是为了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冒着可能会被皇后、德妃等人打压的可能,以低品阶嫔妃之身于后宫中勾引承德帝,成功的让自己承欢。
当德妃等人心中看不起这等狐媚子之时,这个狐媚子却已经身怀龙种,平安的生下了二皇子之后,更是扶摇直上。
而这,就是第二次了。
当年为了让自己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她不顾高位嫔妃的打压,冒险一试,于是有了今天的地位。
今天到了儿子生死存亡之际,当年冒险一试的果断又出来了。
她脑中回想着儿子方才对她说的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高声喝道:“来人!”
大宫女匆匆从殿外而入,福身行礼,“娘娘,奴婢在。”
婉皇贵妃一手扶额,倚在太师椅上,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不复先前的有力,“本宫有头疼,宣温太医过来给本宫瞧瞧。”
“是,奴婢这就去。”
等大宫女退下,婉皇贵妃才慢慢将手放下,神色平静,任是谁都无法从她这张精致美艳的脸上看出丝毫的端倪。
又有谁能想到,一个处处争不过静妃,总是被静妃压着的人,竟然会有这么狠辣的时候?
所谓最毒妇人心,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