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大半个月要过年了,今晨起来,姬皇后便发现,下雪了。
琼都的冬季甚少下雪,算是要下雪,也是在年后,琼都的一月才是最冷的。今年,竟然冷的这样早么。
浅碧撑着伞走来,看见姬善站在门口,说道:“娘娘,大祭司来了,在外面。”
“第五淼?”姬皇后回过神来,有些疑惑道,“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但是大祭司神色沉沉,应当是有重要的事情。醢”
姬善和第五淼自小也是有点儿交情的,可是自从姬蟠放弃了入赘国师府之后,第五淼便对国师府的人都淡淡的。事实上,她如今对什么都淡淡的,当真是个眼中只有天地的大祭司。
“请她进来吧,叫人上茶。”姬善转身进屋道。
“是。”浅碧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缇。
雪,缓缓地落下,宛若冬日里悄然盛开的花儿。
第五淼一袭雪白的狐裘带着一丝风雪走进来的时候,姬善甚至可以看见她身上袅袅的寒烟,不禁笑道:“大祭司许久不见,如今一看还真有几分天女风范呢。”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第五淼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身后的鸢儿为她退去了貂裘,露出水蓝的长裙。
姬善浅浅一笑:“大祭司坐吧,本宫不曾想如今大祭司还愿意来本宫这里走动,一时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闻言,第五淼一双杏眸疑惑的看了她一瞬,然后了然道:“娘娘是在说我与姬大人之间的事情么。”
姬善笑笑,并未说话。
“那些不过是过去年少无知的感情,如今姬大人有姬大人的路,我也有我的路,彼此不再相干了而已。”第五淼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姬善看见浅碧上了茶过来,赐茶道:“是啊,如今大祭司的路是麟安王殿下。”
第五淼闻言,浅浅一笑:“我的路是天机,不便说破。不过姬大人的路……”说着微微一顿,意味深长道,“最近我夜观天象,发现大人的红鸾星动了,不过极其可微,恐怕他自己还未察觉罢了。”
姬善去端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大人此话当真。”
“我从不拿天开玩笑。”第五淼抿了一口茶,不得不承认,还是安阁的茶好喝。
“大人是否知道,对方是谁呢。”姬皇后抿了一口茶,笑道,“大人也知道,我哥哥年岁也不小了,家父一直着急他的婚事,所以……”
“天机不可泄露。”第五淼轻轻地嗅了嗅茶香,嘴角的笑意浅浅,“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倒是可以提醒一句。”
“大人请讲。”
“姬大人命中薄红颜,此次红鸾星动实属不易,若是错过了……”第五淼抬眸浅笑,“恐怕今生会孤独终老了。”
闻言,姬善端着杯子的手心一紧,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还是说正事儿吧,我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第五淼说着搁下了手中的杯子,不愿子姬蟠的事情上纠缠,“前日陛下传旨要我算一个吉日出来,好让宫里热闹热闹。”
“热闹?”姬善一时只觉得自己这心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来娘娘真的不知道,陛下已经找到那位逃婚的六公主了,准备寻了吉日迎她入宫。”
“什么……”姬善一时不知自己的什么心情,约莫是吃惊还有不安,“真的找到了?”
第五淼几乎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暗渡做事,娘娘还怀疑么。”
姬皇后沉默了一瞬:“既然如此,大人算吉日便是了,该来的总会来,该迎的总会迎。只是……”女子不禁蹙眉看着第五淼,“之前陛下不是明说要这位六公主横着抬回大楚的么,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蓝衣女子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是我今日来找娘娘的原因。”说着一双杏目沉了沉,“此女入我夜先后不久,国师便算出了双凤之象,之后失踪天象一直诡异,变幻莫测。直到国师闭关之后才参透一二。”
“双凤?什么意思,这个慕容瑶会成为陛下的皇后?”姬善有些坐不住了,“那本宫呢,是去是留。”
第五淼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道:“娘娘还是先别担心自己是去还是留了,此女是陛下命中极端的变数,换句话说,是陛下命定的灾星,是万万不可靠近陛下的。”
“什么!”姬皇后霍然起身,“既然如此,陛下还要迎她入宫?”
“是。”
姬善怔怔的看着她,一时觉得难以接受,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那国师大人为何不去告诉陛下。”
“娘娘,事关陛下安危,怎么会不告知陛下呢。”第五淼略显无奈道,“国师在酉狐山的时候已经告知了陛下,天降妖女,可是陛下却毫不犹豫的袒护了她。”
“袒护?”姬皇后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墨凰也会袒护别人?”
“是。”
“哈哈哈……哈哈……”姬善只觉得诡异极了,“墨凰怎么会袒护别人,要是此女真的会祸害他,他应该毫不犹豫的给处死……为什么?”
“所以说,此女是陛下命中最大的变数,是克星。”第五淼说着无奈一叹,起身道,“娘娘,天命不可违,如果陛下要迎她入宫,那也是天意,我不能阻拦。”
“什么叫不能阻拦!”姬皇后一时怒道,“他是天子,不能有闪失,明明知道有危险还让他去做,是不忠!”
第五淼淡淡的看着她,缓缓上前道:“娘娘,这是天机,我已然泄露,本是忠君。如果干预,便是逆天行命,届时不仅我会遭到天谴,陛下也难逃厄运,难道这是娘娘想看到的么?”
姬善一双美目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一时不知所措:“不……不是,可是……”眉心深蹙,惴惴不安。
“娘娘稍安勿躁。”第五淼无奈一叹,“我今日来是告诉娘娘,既然是双凤之象,那么娘娘这只真凤有资格与她抗衡,这不是违逆天意,只要娘娘赢了,让她陨落,一切不迎刃而解了么。”
“我?”
第五淼浅浅一笑,柔声道:“我能做的,是给陛下一个较晚的吉日,娘娘务必在她进宫前做个了断。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姬善着急道。
“不然她离陛下越近,陛下的危险越盛,而娘娘的胜算越低。”第五淼说着微微行了一礼,转身道,“这是天命。”
鸢儿见状,连忙给她披上了披风,跟着她匆匆离开了。
外面风雪渐起,卷了习习的寒意进来。
姬善站在那里久久的不能回神,一阵寒风似乎钻进了她的背脊,惹得她一阵颤栗。
“浅碧。”
“奴婢在。”浅碧连忙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心,惊讶的发现她的手居然如此的凉,不禁问道,“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姬皇后摇摇头:“快,快去叫哥哥进宫。”
浅碧见她如此,连忙应了:“是。”便扶着她缓缓坐下,然后转身匆匆的去了。
姬善想要握着茶杯暖一暖手,却见窗外风雪渐大,一时心慌意乱洒了杯中的茶,灼了她的手背。女子看着泛红的手,喃喃道:“本宫不会让她进宫的,绝不。”
秦楼,后院。
上官披着漆黑的狐裘站在廊下,一头青丝散在身后,只一根白玉的梅花簪子松松的挽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渐渐下起来的雪花,若有所思。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六日了,每日里不是看书,是发呆,或者是看着舒玉倾绣花。她并不急着回去安阁,那里有季账他们打理,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是静下心来,想一想怎么让慕容冲重新上自己。
“算他上了你也不一定会想起从前,我只能说,从未有人破了这忘川,你所做的都是先例,只能靠自己。”那日舒玉倾最后说道,“不过你也要考虑,最终还是会毒发的可能。”
至此,上官才真正的明白,忘川的毒不在于遗忘,而是要用命去赌。
女子捧着暖炉的手微微一紧,看着庭院里迎雪绽放的红白梅花。蓦然想起那一年慕容冲叫人在梅园里种下的梅树。
他们等了几年都没有开花,后来莲心告诉她,她坠楼昏迷的那一年,那些梅花开了,竟然都是墨梅。
墨梅,是夜先才有的梅花,生长在西北一块,靠近翊州的地方。可惜了,花开今日她一眼都未曾瞧见过。
阿绯看着她站在廊下良久,害怕她着凉,本想劝一劝,却不忍打扰。正犹豫呢,便看见舒玉倾自长廊的那头缓缓走了过来。
“想好了么?”男子站在上官的身侧,看着落雪,轻声问道。
“想好了。”上官喃喃道,“我决定赌一赌。”
“哦?”舒玉倾侧眸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可是拿他的命在赌,你这样自私?”
“我向来自私凉薄。”女子长长的羽睫微微的垂着,嘴角的笑意浅浅,“而他的是我的自私凉薄,冷血无情。”
舒玉倾见状,了然一笑:“看来你是想到怎么让我们的麟安王殿下,生不如死了。”
女子浅浅一笑,宛如这冬雪里盛开的雪莲,美丽而危险。
---题外话---
丁丁:搞事情1了,后面还有哦~~~哇哈哈哈~~~(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