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容知道燕卑族少族长布骏在泱国当细作的事完全是个偶然。
太子出事那年,万顺帝把其他几个儿子,不管远近都叫来,挨个骂了一通,叫他们都跪在皇室宗祠自省。
那时皇甫容才知道曾经跟着皇甫真一起见过的那个纨绔子弟是燕卑族的细作,冒充沈家的人,通过闵家的姻亲顾家,接近太子,利用太子的信任,打探泱国国事,接二连三做了很多伤到泱国根基的事情,李鼎和崔文都死在他手上。
泱国全国张榜通缉,万顺帝甚至直接对话燕卑,让他们交出这名叫做沈俊卿的细作,谁知燕卑根本没人认识此人!
后来他为了解那三道难题,到处找答案时,在泱国和燕卑交界的村落里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赫然是那个燕卑的细作沈俊卿。
他跟在那人身后远远的缀着,直到进了燕卑地界,有数骑人前来迎接,他亲眼看见那人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迎接的人都叫他少族长……
燕卑的少族长正是燕卑族长的第三个儿子布骏。
皇甫容回京后和皇甫真商量,两人都觉得这件事不要声张为好,他日也许是一张有用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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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桃馆二楼的某间厢房内,布骏眼球动了动,“小兄弟说话如此直白,也不怕闪了舌头?”
隔着面具,看不出皇甫容的表情,但听他从容自若的道:“我为什么要怕?少族长倘若配合,那是最好,若不配合,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要将少族长扒光了扔在外面,写张字条贴在少族长的身上,最好再把少族长脸上这层人皮、面具摘了——”
皇甫容尾音拖长,满意的看到布骏脸色铁青,话音一转道:“想必少族长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吧?”
布骏此次潜入泱国,原以为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人当面叫破行径,他几时吃过这种亏受过这种威胁,顿时黑了脸。
“你敢!”他眼神里露出凶狠的目光。
“看来少族长并不相信我的话,”皇甫容上前一步,伸手到布骏的脸侧,平静的道:“不如我先摘了少族长的面具可好?”
少年人的手,细白均匀,一点一点靠近,看在布骏的眼里却如同地狱恶鬼,眼看着那双手要摸上自己的脸,布骏开口了。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他看着皇甫容。
“我知道少族长是个聪明人。”皇甫容收回手,退了回去,恶鬼面具下的双眼平平的直视对方,“那我直说了,我要燕卑和闵家来往的证据。”
布骏道:“原来你的目的是闵家。”
皇甫容道:“我只要证据。”
布骏脸色阴晴不定,“你和闵家有仇?”
皇甫容道:“这不是少族长该关心的事了。你只要把证据给我,我们立刻走,不会惊动任何人,少族长也只当我们没来过,出了事也牵连不到少族长头上。”
布骏只考虑了片刻道:“沈家的‘大亨钱庄’里有我寄存的一只铁盒,我头上的发簪是钥匙,你拿了发簪去找大亨钱庄的大掌柜,他一看会把东西给你。”
皇甫容道:“还是少族长痛快。”
他伸手正要取布骏头顶的发簪,变故陡生,绑着布骏四肢的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挣开,布骏下手极快,一掌劈向皇甫容。
皇甫容一惊。
窦宸动作也快,拉住皇甫容往后退,同时一脚踢在布骏的肩头,点了他的**道,布骏重新跌回椅子上面,不能动弹。
皇甫容逃过一劫,他脸上的恶鬼面具却被布骏那凌厉的一掌劈了个对半,掉在地上。
窦宸甩袖一弹,灭掉烛火,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为什么?”皇甫容问道。
“你想摘我的面具,我也想摘你的面具。”布骏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那你可要失望了。”皇甫容略想一下也知道了他的意思。
“我是没想到你竟然还在脸上抹了灰。”布骏遗憾的说。
皇甫容没有接话,问窦宸道:“簪子拿到了吗?”
窦宸说:“拿到了。”
这时外面大堂里传来了嘈杂声,听上去是兵马司的人在楼下盘问什么,领头的人大声喝道:“兵马司例行抄捡,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席!”
还有人踩着楼梯上来的声音。
顾四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是在这里,我酒喝多了出来方便,那歹人拿麻袋套在了我头上……”
原来是顾四!
窦宸低声道了句:“走。”
皇甫容指着布骏道:“他怎么办?”
窦宸听得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神一闪,把布骏连人带椅子踢到门口堵住了大门,同时运气扬声道:“有奸细!快来人,燕卑的奸细混进泱国来了!”
外面的人和兵马司的人听见同时惊了一惊。
“什么?奸细?”
“燕卑的奸细?”
“快!一间一间屋子查!给本官把奸细揪出来!”
布骏被点了哑**说不出话,坐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睛,盯着皇甫容和窦宸的方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开了窗子,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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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六郎站在万艳阁的厢房里,夜凉如水,他拎着一壶酒,倚在窗前,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去,眸色墨如深渊,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屋里只有几个红牌女伎,杜九娘,轻罗,白芷,海棠,素素。
窦二郎和窦四郎都给窦六郎轰了出去,他们见劝不动窦六郎,也不舍得真动手,只好先回了窦府,把窦六郎今晚要夜宿花街的事告诉给了窦家的主事人。
窦聿廷对自己这个小儿子也十分伤脑筋,干脆不管,随他去!
杜九娘到底在风尘圈里打滚了数年,看一眼知道窦六郎包下万艳阁是在赌气,至于和谁赌,那还用问,看窦二郎和窦四郎苦口婆心相劝的态度知道了。
窦六郎这种煞星,她们万艳阁的人可惹不起,只能供着!
轻罗也不傻,看窦六郎根本无心让她们服侍,干脆提议大家一起玩花牌,反正坐着也无聊,不如打花牌消磨时间。
杜九娘几个都欣然赞同。
窦六郎果然不管她们。
女伎们一边打花牌一边说些闲言碎语。
“听说顾四郎为了见九娘,三天前送了五百两的定金给宝妈妈呢!”
“五百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不过是一百两的定金,这顾四郎可真是有钱!”
“可不是!他家是有名的商户,做的都是大买卖!他又是闵家大郎的妻弟,沈家也是他家的姻亲,听说他每个月光是零花钱子有一千两!”
“光有银子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纨绔?”
“话不能这么说,纨绔怎么了?咱们还是靠着这些纨绔养着?他们才是咱们正经的衣食父母!”
“沈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啊!”
“所以说这人呐,才学什么都是虚的,有才不如有钱,学富五车不如投个好胎!”
“正是这个理儿!”
女伎们有一搭没一搭的笑闹着打趣着,厢房里倒也不觉冷清。
窦六郎一直静静的听着,默不作声。
说来也巧,他屋里这些女伎们才提到顾四郎,他看见顾四郎从对面的夭桃馆里跑了出来,脚步凌乱,像是身后有恶鬼追他。
不多时,顾四郎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兵马司的人。
“大人,那些歹人肯定还在夭桃馆里!”顾四郎有人撑腰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带头冲进了夭桃馆。
窦六郎不感兴趣,刚要离开窗台,听见对面的窗子打开的声音。
他无意一瞥,怔了一下后,唇角勾起冷笑。
窦宸和皇甫容翻出窗子,也看见了窦六郎,不由哑然。
街上全是兵马司的人,刚才窦宸那一嗓子“抓奸细”,现在想来除了坑布骏,也坑了他们自己。
皇甫容做了个唇语,“去六郎那边。”
窦六郎听见哼了一声,“啪”的一声关了窗子。
皇甫容:“……”
窦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