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早从乾清宫跑来通禀的内侍那儿知道了自己母后今天去的事,这会儿看郑太后将自己怒气冲冲地找来,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不过面上还是装傻地问道:“母亲找儿子有什么事?要是没什么事,儿子就要回去看奏折了,最近奏折很多,事务繁忙。”
郑太后听出了儿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忙的很,没事别打扰他,心中有些不高兴,想着儿子近年对她是越来越不好了,话都有些不耐烦跟她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他跟前说了什么,好比那个跟自己有仇,但皇帝却很看重的昌平王爷——她可绝不会反省是自己整天瞎折腾惹恼了儿子,只会将罪责归在别人身上。
想到这儿,郑太后的鼻子不由有些酸酸的,有一种儿子不孝她很可怜的感觉,当下便红着眼圈,道:“儿子,哀家想看看王氏,你都不让哀家进乾清宫,却是何故?”
永和帝一听她果然是问这个便不由皱眉,他整天事务繁忙,实在是不想跟后宅妇人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把戏,而且也觉得这些弯弯绕绕挺烦的,于是当下便没好气地道:“儿子好不容易又有了皇嗣,自然要谨慎为上,母后做什么非要见她?”
“哀家又不会害她,为什么就见不得了?”郑太后不以为然地道。
“儿子不管母后会不会害到她,儿子只知道,谨慎为上,不见,总比见更妥当些,母后就不要再为此事继续纠缠了,儿子心意已定。”永和帝道。
本来还想继续理论这事的郑太后,被永和帝这话堵的一噎,不好继续说了,毕竟儿子都说心意已定了,自己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儿子越发厌烦她,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当下永和帝看堵住了郑太后的嘴,便道:“要是没什么事,儿子这就回去了,还有大量的奏折等着儿子批阅呢。”
郑太后看永和帝没发作赵垚夫妻,想着看来不知道王氏是没跟儿子说,还是说了没用,但因看不到王氏,这些疑惑也无从解答了。
看从王氏那边下似乎没作用,郑太后这时便有心想亲自跟儿子提这事,但眼见得儿子不耐烦,已经转身想走了,也只得打住了,儿子现在心情不好,要在这当头,提什么灭了赵垚的事,搞不好会被儿子觉得,她不是为了他着想,是为了消灭赵垚——虽然她的确是为了这个——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永和帝离开了。
于是郑太后想趁着王婕妤怀孕的当儿弄死赵垚夫妻一事,因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会跟永和帝说,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平王府。
听说宫中王婕妤怀孕了,平王妃不由眉开眼笑地向平王道:“王爷,妾身说的如何?根本不用太担心,陛下春秋正盛,子嗣还是会有的。”
平王听了这个消息,也是精神一振,天知道这一段时间,他的精神压力可是相当地大,过的可是有够辛苦的,直到昨天听到了这个消息,只觉灵台一阵清明,精神好了许多,昨晚上就高兴地大醉了一场,以示庆祝。
这会儿听了平王妃的话,不由点头笑道:“还是王妃想的周到,那次多亏王妃有见识,要不然那么多钱给赵垚了,那本王可真要心疼了。”
这下好了,宫中有娘娘怀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吧,最起码孩子出生前这一年,他能睡个好觉了,那他也满足了——不错,平王如今是抱着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想法。
而承恩公府里,李欣虽然还因给李舒下毒的事关禁闭,但关禁闭不代表她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当下听心腹说起宫中又有人怀孕了,那些人不看好赵垚的话,不由冷笑了声,暗道这些人可能不知道,这个什么妃嫔怀孕后,永和帝生怕别人来加害这个好不容易又怀孕的孩子,所以便派了心腹帮忙保护,自己也跟那妃嫔同吃同住,最后这个孩子的确顺利足月生产了——但很可惜的是,不是皇子,而是皇女。
而正是看生了个女儿,鼓足了信心的永和帝看孩子顺利生产了,以为会是个儿子,大喜之后大悲,情绪起伏过度,才导致病了,然后一命呜呼的。
所以这会儿看这些人才看有妃嫔怀孕,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有人疏远赵垚,免得将来赵垚被废,自己因为走的近被找麻烦,不由觉得好笑,暗道好歹也等那孩子生下来再说啊,这么早就见风使舵,也难怪赵垚即位后,找了不少人麻烦了,估计这些见风使舵的就在其中。
不过这些人见风使舵的好,还能帮助赵垚认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唉,自己也是倒了霉了,要不是东窗事发,被关了禁闭,她这时候就该去宫里,跟周木槿套套近乎,她此前由于下毒等事,跟周木槿关系闹的不太好,要是趁着这会儿太子夫妻落魄,跑去示好,只怕是能消除以前的不佳印象,跟太子夫妻关系缓和的,到时就算承恩公夫人和郑秀秀得罪过太子夫妻,只要自己跟他们关系好,将来赵垚即位,应该也不会找自己麻烦的——而且跟太子夫妻关系变好,走近,也有利于自己有会朝周木槿下,除掉这个影响她先知先觉的意外因素。
只可惜,她现在被承恩公夫人关了禁闭,能从外面得消息就算不错了,哪里有会去宫里,结交周木槿他们。
——其实她不知道,也多亏了关禁闭救了她一命,要不然就她那莽撞行事的风格,将来要真朝木槿投毒,也是像给李舒下毒一样,被木槿夫妻发现,然后丢掉小命的结局。
既然她没法借这次的会结交未来的新皇夫妇,考虑到承恩公府的人对她不好,李欣自然也没将王婕妤将来生的是女儿这个消息透给婆婆或丈夫知道,让他们见行事,之所以不说,除了不想让自己厌恶的人捡便宜外,主要也是因为她没法跟别人说的清,她怎么知道王婕妤生的是女儿,所以她虽知道未来的发展,却因种种原因没跟任何人说。
倒是因王婕妤怀孕了,跟承恩公府不对付的赵垚和周木槿看着前途未卜了起来,让本来因永和帝立了赵垚为太子所以门庭冷落了许多的承恩公府,日子又好过了点,最起码门前比以前热闹了不少。
而本来担心嫁不掉的郑秀秀,这会儿也有条件好一点的人过来提亲了。
虽然王婕妤还没生,按理说大家伙儿该等她生了,确定是皇子,赵垚可能要废的时候再来巴结承恩公府,但大家都怕其他人不会等那时候才巴结,而会这时候就继续依附,自己动作慢了,承恩公府不高兴了,所以便有一些等不及的人,这会儿便来巴结承恩公府了,反正在他们看来,要是以后赵垚太子位没被废,真的成了新帝,娶了郑秀秀会惹新帝不高兴,大不了到时将郑秀秀病死就是了,反正这会儿还是要好好巴结尚未落魄的承恩公府得好处的。
承恩公夫人看终于有条件较好的人来给女儿提亲了,不由笑的合不拢嘴,郑秀秀自然也是这样。
怕女儿又开始挑三拣四,承恩公夫人便劝郑秀秀道:“赶紧趁着这会选一个不错的,可不要再眼高于顶了,万一王婕妤生的是公主,到时只怕又没什么合适的人给你提亲了。”
要换了以前的郑秀秀,还真会眼高于顶,但经受了一番挫折的郑秀秀,这会儿听了承恩公夫人的话,却没怎么反对了,而是认真挑了起来。
最后勉强选了一家还过得去的,趁着王婕妤还没生下皇子前,郑秀秀就嫁了过去,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赌不起了——万一王婕妤生的是女儿,这个向她提亲的人家估计又会消失了,所以她哪敢不快点呢?
…………
却说宫里,因为王婕妤怀了孕,所以宫里人对赵垚夫妻的态度便尴尬了起来,想对他们不好吧,又怕将来王婕妤生的是公主不是皇子,到时还是赵垚当皇帝,那样对他们不好,将来可就要算账了;对他们好吧,又怕将来王婕妤生的是儿子,到时赵垚会被废,那样,他们对赵垚夫妻好,可就要被王婕妤母子将来算后账了。
所以在该怎么对待赵垚夫妻这个问题上,大家的态度自然尴尬了起来,有一如既往的,也有开始冷淡的,不过更多的是不偏不倚不打算下注的,虽然不下注,将来可能得不到好处,但最起码,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啊,所以一些胆小的人便不偏不倚,而想捞个前程的,要么对赵垚夫妻越来越好,想在他们落魄时,跟他们拉近关系;也有对赵垚夫妻越来越差,想在即将出生的新皇子那边捞个投名状的。
总而言之,这几个月,宫里的气氛很是诡谲,人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对赵垚夫妻也有好处——暗流涌动之下,大概所有人都将目光关注到王婕妤怀的孩子上了,对他们夫妻的关注就少了,让他们夫妻呆在东宫清静了许多,反而不像刚进宫时那样,众人焦点所在,三五不时就被人找麻烦,这让木槿不由笑着跟赵垚道:“这样倒也不错。”
虽然也不是完全没烦恼——最起码,一旦王婕妤生的是皇子,他们就要做好被永和帝清算的准备,但不管怎么说,在那之前,他们能清静一点也算不错了。
赵垚点点头,道:“的确。”
现在这样清静,倒方便了他做事,以前天天忙于各种人事,时间都被挤没了,什么正经事也干不了,现在好了,没人来吵他们,他就有大把的时间从容安排各种事了,这也是为明年王婕妤生了皇子后,他跟木槿该怎么脱身做准备。
对于宫里众人变化的态度,赵垚接受良好,他当年母妃亡后,下人对他急速翻变的嘴脸,早就让他尝够了人情冷暖,所以这会儿宫里人这番变化,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更何况今日比当年还要好多了——当年他是一个人受尽欺凌冷落,现在有木槿与他相互扶持,他根本不觉得苦。
“就是苦了咱们的元娘。”赵垚叹了口气,道。
五月端午传出了王婕妤怀孕的消息,于是本该五月满周岁、该有个隆重抓周仪式的女儿,因宫里气氛诡谲,永和帝的妃嫔不知道赵垚将来能不能真的当上皇帝,所以郑太后虽然吩咐陈皇后为小郡主办个隆重的抓周,但来参加孩子周岁宴的妃嫔极少,宫外来参加的人也几乎没有,也就是木槿的外祖父外祖母等人来参加了,比宫外一般勋贵人家的姑娘抓周还冷清了许多,这让赵垚自然觉得亏欠了孩子。
木槿也觉得元娘的抓周宴太过凄凉了些,不过她还是安慰赵垚道:“不急,将来孩子及笄时,隆重大办一下吧。”
赵垚点点头,道:“一定有这个会的。”
将来如果他当了皇帝不用说了,他肯定会好好弥补孩子的,便是王婕妤生了皇子,他没当皇帝,而永和帝没拿他怎么样,让他从容离开了皇宫,继续当自己的郡王,到时也照样会多挣点家产,给孩子办个隆重的及笄宴的——至于王婕妤生了皇子,永和帝不放他轻易离开,那属于另外一回事了,不在这讨论范围之内,反正,他最后要么做皇帝,要么做郡王,是不可能让自己落入幽禁甚至全家被杀的处境的。
无人打扰的神仙日子自然过的很快,不多久便是过年,这一年宫中气氛诡谲,所以与去年在临江王府快乐新年大不一样,赵垚夫妻都有心理准备,倒也不是多难受。
出了元宵,木槿的身体越发沉重起来,显然,这是快要临产了。
这天木槿便觉得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