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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乐第一次体会到媳妇儿是个著书人的好处, 就是可以尽情地偷看存稿, 要求剧透。
如今木舒生死关头走了一场,心性愈加豁达, 笔力越发浑厚,故事紧密相连却又浑然天成, 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突兀的转折与过渡, 颇有几分行云流水般的美感。而代入感与感情的传递更为真实,一本书读罢, 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要是不知情的人,还当真以为你曾经暂落绣纺,听纺织娘子讲述了你三哥的故事你。”无乐和木舒背靠背,借着灯火阅读着自家媳妇儿的新作。故事的开头很平淡,讲述了一位旅人不慎割破了布衣而前往绣纺购置衣物,与绣纺娘子之间的一段对话。看似平淡家常的话语, 却轻描淡写地牵扯出了一段往事,到得这里,许多读者或许会和旅者一样只将之当做闲谈,又岂能预料到之后的种种?
而之后旅人在街头小巷无意间的惊鸿一瞥,用那样温柔的笔触,浅浅地勾勒着一段隔着浮华光影的缱绻柔情。如果不是唐无乐在这一段时日里盯着自个媳妇儿拟书起草,他怕是真的要怀疑扶苏是否另有其人,活在这个过去里,亲眼目睹了曾经。
“故事全靠编啊,至于三哥相赠木簪于三嫂这一幕……”木舒被唐无乐靠得难受, 不由得微微用力,用后脑勺抵着唐无乐的脖颈,用力地推了回去,“实不相瞒,我在梦里见过,不然也实在难以写出这种感觉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三哥三嫂是真的深爱着彼此的。”
而正是因为他们相爱,之后有他们两人的故事而牵扯出来的种种,才会格外令人憾然。
唐无乐仗着身量高挑修长,毫不犹豫地将木舒小小的反抗镇压了回去,依旧跟大老爷们儿似的摊在木舒的背上:“你这本书发出去,众人估计要揣测你的年岁了。写得这样真实,仿佛大唐风云尽敛于心,虽没提及九天,却又处处暗藏诡谲。说实在话,若不是亲眼所见,少爷我都不太信这是你写的,这样沧桑的心态与淡然,少说也有知命之年了吧。”
木舒想着自己两辈子的年岁加起来虽然不及知命,却也四十了。期间几经生死,可不正是饱经沧桑了吗?只是尘世委实有趣,令人眷恋的事物又太多太多,才不至于让她的心态过早苍老,仍然是二八少年的模样,只是比之同龄人更为稳重三分。此时听唐无乐所言,不由得笑道:“这样岂非更好?无人猜疑我的身份,便无人惊扰我的日子,一切平安康顺,不是莫大的福事?”
“就是这种心态,才不对头。”唐无乐微微弯腰,让木舒靠在自己的背上,拧眉道,“我知晓你天生早慧,心性也较常人通透,曾猜想过是命中坎坷之故。自我压抑,自律自制,有花满楼在先,倒也不算奇怪。但是这般年岁却处处想着藏锋藏拙,毫无一争长短之心,只求平安康乐。虽说扶苏的身份带来的麻烦的确数不胜数,但是不能暴露是一回事,不想暴露却是另一回事了。”
“人生在世,多数人只求痛快,求万众瞩目,你却反行其道,做出再多的成就也不愿让他人知晓,可非一件怪事?”
木舒微微一怔,也不知晓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心态。约莫是因为她来自现代,看待事物的眼光与此时之人多有不同,世人眼里的扶苏先生超凡脱俗,眼界浩大广博,其书中透露出来的人生至理也诲人不倦,令人钦服。但是在木舒看来,那些都是仰仗她原本的时代所给予的广阔胸怀,人在历史中不断蜕变与成长,最终学会如何做人。在她看来已经习以为常之事,自然也就失去了骄傲的资本。
她早已过了那个追逐璀璨与绚丽的年纪,而此世短暂的半生,也教会她何物可贵,何为珍惜。
思来想去,木舒最终给自己的这种心态下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大概是我怂。”
很怂的木舒被唐无乐卷成了团子,拎出去找吃的了。
木舒如今的打扮仍然古怪得紧,唐无乐自认俊美非凡,走到哪里都是明珠美玉,难免招惹上祸事,便干脆给自己易了容。于是木舒就保持着绷带怪人的造型,跟易容成白面书生的唐无乐一起跑出去吃面了,丝毫不顾及这个搭配是何等的诡异。
临走前木舒还特别孝顺地敲了敲死宅楚云清的房门,道:“师父,我一会儿给您带吃的回来,您可别乱跑啊。”
楚云清的回答是嘭地一声弹到门板上的气劲。
听出师父这一道指气里“快滚”的内涵,木舒立刻牵起唐无乐的手麻溜的滚蛋了。
“安禄山反唐之事已无回转的余地,如今我只需润色书籍静待事情的发展,在最恰当的时机出书便够了。”曾经为人之时体质羸弱,不得食油腻之物,如今也养成了清淡的口味,只觉得人间百味不如清汤寡水,偶尔也只能叹自己一声无福。木舒卷着筷子上的阳春面,压低了声音细细地道,“只是我一出书,大哥势必知晓情况有变,如今我这般模样也不能去见他们,可该如何是好?”
唐无乐听闻此话,不由得微微一顿,撇嘴:“知道就知道吧,少爷我没干亏心事,救我媳妇来着,他还能恼我不成?”
木舒无奈轻笑,正想说什么,背后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耳熟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转过身来。”
木舒整个人都木了,要不是头上还戴着斗笠,这时候只怕是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西门吹雪这个死宅男不呆在万梅山庄而跑来明国的边境之地啊?他不是一年就出门四次的吗?不对?!难道陆小凤又惹什么麻烦事了?!
想到自己因着身死之故而彻底放飞自我送出的那些礼物,木舒想着死者为大他们绝对不可能找自己要个解释的,所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送。像送给西门吹雪的那本故事集锦,她还给他整理了武侠小说众人不同的剑道理念,一个个给他标注了重点。这其中风格到底和曾经出版的《冬梅雪》有多相似,木舒都懒得多想,但是如今人没死成!却偏偏遇上了小伙伴可该如何是好啊?!
她是扶苏亲传大弟子这种解释糊弄得住朱七七但是哪里糊弄得住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啊!
木舒傻在原地不知晓作何反应,唐无乐已经反应极快地一伸手抱住了木舒,目光三分警惕三分畏惧地看着站在木舒背后的白衣男子,一开口,就是一副书生腔的儒雅嗓音:“这位公子,在下与内人初来此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只是,只是……”
西门吹雪的目光从木舒的身上移到了唐无乐的脸上,凝视半晌,又道:“此人背影与故人相仿,若有冒犯,还望见谅。”
话虽这么说,西门吹雪却抬手摁上了剑柄,步子稳若磐石,摆明了见不到人就不肯走了。
唐无乐简直要被这人给烦死了!遇见花满楼也好啊为什么偏偏遇上的是西门吹雪?虽然以花满楼的听力,仅听脚步声便可认出来人的身份,如今双目复明更是洞悉明事。但是花满楼性格向来体贴,即便认出人来,见木舒如今这般模样也会先行避开。哪像西门吹雪?冰块做成的桩子人,脾气又犟又傲,还是个认死理的,想要打发他可没那么容易了。
唐无乐正搜肠刮肚地想着主意,木舒却忽而转过身来,看似惊慌地往唐无乐怀中一扑,隐晦地朝着西门吹雪比了个手势。
西门吹雪微微挑眉,神情依旧一片清淡,道:“认错人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唐无乐:“……”这演技,差评!负分滚粗!
虽然西门吹雪的演技很捉急,但是到底有惊无险地避过了不少人的耳目。木舒和唐无乐用完了晚膳,还顺便给楚云清和西门吹雪打包了一份,两人刚刚回到客栈,便看见西门吹雪坐在屋中煮水烹茶,一副静待多时的模样。
木舒和西门吹雪有话要说,想了想,便让唐无乐拐去找楚云清继续教导他入世之道了。
木舒将将踏进房门,西门吹雪便开口道:“你没死?”
木舒忍不住苦笑,低声道:“本是死了,却又被少爷救了回来,醒来之时,已经恍若隔世了。”
面对唐无乐时,木舒难免有着女为悦己者容的忧思,面对兄长时,又担忧自己可怖的模样令人担忧令人痛心。但是在面对西门吹雪时,木舒却能坦然相对,无惧他物。许是因为友人不同于亲人与爱人,彼此之间的相处,木舒反而能更坦荡一些。
木舒如今这般模样,说是不人不鬼也不为过。饶是以西门吹雪的心性,此时也忍不住微微一怔,下一刻却是眉眼微沉,冷声道:“救你?就是把你变成毒尸?”烛龙殿事件在前,西门吹雪对毒尸之祸也多少有些了解,此时看见友人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愠怒。
“是塔纳,不是毒尸。”木舒低声辩解了一句,叹息道,“我的身体破败到那等境地,想要活命,只能寻些偏激之法。他为我劳心劳力,甚至还在自己体内种了子蛊,也不嫌弃我如今这般样貌。他能为我做到这等境地,我还有何可怨的?”
“你莫忧心,日久天长,我还能寻到痊愈之法。”木舒如今重遇故人,心中也是颇为感慨,“如今能与你这般相对而坐,将来也有重返人间的可能,无论如何,我心中都是感激的,你可懂?”
挚友多年,对方心中所思所想如何不懂?西门吹雪心有怒其不争之意,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若有所需,尽管开口。”西门吹雪神情认真地道,“必定鼎力相帮。”
西门吹雪与木舒从幼年时期化干戈为玉帛至今,除了方宇谦之事,西门吹雪一直觉得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木舒不是陆小凤,没有那么多麻烦缠身,即便是有,也多数能自己解决,无需他出手相助。反倒是在他最在意的剑道之上,木舒一直助他良多。
如今西门吹雪的剑道逐渐成型,偏离了原本的命轨,走上了一条收放自如的剑主之道。
“如此这般……”木舒沉吟半晌,道,“的确有一事,想请西门相助。”
“西门手下的情报线不逊色明国任何情报门,我想将手头上的情报渠道转交给你,暂时帮我打理一段时日,可好?”
——这样她就能空出双手,去和老无名干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肚子痛,又老是做噩梦,梦的寓意还是说我会考砸。
一次就算了,还两次。
对于一个正在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来说真心是双重打击,身心脆弱到不行。
因为没睡好还焦虑的缘故真的整个人心态都崩了。
然后昨天晚上跑去找爸妈撒娇,被灌了一肚子鸡汤。
不高兴,跑去找底迪,跟他说我要抱抱。
钢铁直男的弟弟面对惯来铁血纯爷们儿的我,沉思了五秒钟,大概是觉得我吃错药了。
然后给我灌了三大碗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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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点道理,一家子熬鸡汤的,不知道我是职业熬鸡汤的吗?
委屈的哭成球。
我就是心里难过,想找个人抱抱我。
再见,要跟弟弟绝交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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