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着往前赶了几步路,马车就停在一家酒吧的后门,正是一家叫做“快乐山猫”的酒吧,酒吧老板是当年被吉格斯催眠过的那个男人。uuk.la他当年离开基地之后,逢人便宣扬加昂的好,并在言语之间“无意识”地用语言和表情进行了简单的催眠暗示,接着,关于加昂的吹捧便像病毒一般在斯瓦迪亚境内泛滥开来,间接导致了加昂那个老家伙被哈劳斯剥夺军权。
现在这个家伙拿着“好心人”赞助的第纳尔,在乌克斯豪尔开了一家酒吧,生意做得挺好,这也是他毕生的夙愿。
我走进酒吧后门,径直穿过吧台向二楼的住宿区走去。那个男人迎着我的面走来,却好像看不到我们,面无表情地从我们身边走下楼梯。
这都是吉格斯的功劳,这个男人毕生都不会看到我们,因为在看到我们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就会认为我以及我身边的人,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我们推开一间收拾得很干净的房间,就停下来休整,顺便等待萨菲罗斯的消息。今天是三月二十六日,会期是明天晚上,地在乌克斯豪尔的地下城。
“你真的那么相信萨菲罗斯?”费恩问我,“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说不定他真的是深蓝潜伏在你身边的人,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他的将计就计!”
我笑着看看费恩:“你身为心理学的教授,这些年也绑着萨菲罗斯清理过基地内部不少混进来的间谍,难道还看不出吗?萨菲罗斯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对他的梦想充满了虔诚和狂热,这样一个有梦想有激情的小伙子,是干净的,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污染的。可以说,他对于梦想的忠诚,远远超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所以我一也不担心。”我笑着说,“因为他视若珍宝重逾生命的那个梦想,是我给的。他除了终于我,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费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这个聪明人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空白的茫然。
与此同时,我听见楼下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是想摸吗?那你就来摸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从下楼的走廊拐角处隐约传过来,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这声音,我曾经听过的,可是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她就好像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虽然后来经过萨菲罗斯的调查,知道她是因为我的缘故吃了不少苦,可是在那之后,她的一切音讯就彻底消失了,好像世界上根本不曾有过她这个人了。
她是……
我推开门,三步两步蹿下楼梯,一眼就看见下面酒馆里一大堆拥挤着看热闹的人群,不少人高举着麦芽酒杯,站在桌子上往人群中看。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在人群簇拥的中心,一个蛇一般妖娆的美女背对着我,漆黑的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她半躺在一个胖大汉子的怀里,她穿着很宽松的轻纱长袍,洁白的长袍上绣着几瓣玫瑰花瓣。她温润白皙的手从长袍宽松的袖子里伸出来,正勾着一个容貌很猥琐的中年老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那个老男人的手,往自己胸口贴。
所有围观的人这一刻都好像打了鸡血,兴高采烈地喝彩起来。
那双枯瘦如同老树皮的手一寸一寸接近,那个老男人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精彩,似乎那双贪婪的眼里都要喷出狂热的光。
至于那个女人身后的胖大汉子,早就急不可耐地开始撕扯起美女的衣服来。
“够了!”我从楼梯上跳了下来:“统统给我住手!”
那个美女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整个人似乎都僵在了那里。
欢呼声突然停了,那个胖大汉子的手一边在继续,一边扭头看我,而那个枯瘦的男人,则似乎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僵在了原地。
美女突然低下头笑了笑,说:“你们停下来干什么啊,人家等的好焦急哦……”
说着,白皙的手上突然用力,那双枯瘦如干柴的手一把抓在那丰满的胸脯上。
胖大汉子欢呼了一声,那个老男人的眼里也闪现了炽热的**,周围的观众紧跟着欢叫了起来,拍手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但是我直接就一脚踢翻了桌边的板凳。
伴随着板凳的翻到,那个老男人脸上忽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那双疯狂的眼睛也居然慢慢变成了死灰色,接着,这个猥琐的老男人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双手还保持着揉捏的鸡爪状。
同一时间,那个已经撕开了长袍,把手伸进某个隐秘部位的胖大汉子也狂吼了一声,抬手把美女摔在桌上,自己却踉踉跄跄地退后,庞大的身体撞翻了一连串桌椅板凳,最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美女拍拍身上破碎的长袍,又捋了捋头发,转过头以一个妩媚妖冶的微笑看向我,大红的嘴唇仿佛烈火,微微开启,她用慵懒娇媚的声音说:“好久不见了,埃蒙斯大人。你打扰我做游戏了。”
伴随着这一声说出来,先前周围那些围观的酒客忽然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他们捂着自己的喉咙,挣扎着扭动身体,最后还是徒劳地倒在地上,很快就没了声息。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人,居然就抽搐着倒在我的脚边。
我叹了口气:“你……一直都这样吗?露丝?”
没错,露丝。那个前狮牙统领,斯瓦迪亚的第一用毒高手,不幸被特拉梅西诺降服挟制之后就在乌克斯豪尔替我做事,但因为意外,她的身份被识破,从此不知所踪。
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乌克斯豪尔!
“露丝?不不不……”露丝摇了摇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用一副很饥渴的表情看着我说:“你知道他们现在送我的名字叫什么吗?”
露丝指了指那边那个身体已经发青的胖大汉子,那家伙的手指上钉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蝎子:“他们叫我蝎子夫人,这是我最新的绰号。”
我有些不好受地偏过头,说:“那件事……对不起。”
露丝吃吃笑了笑,说:“哪件事?是我被弄进乌克斯豪尔的天牢,便宜了那些死鬼狱卒的事情吗?”
我更加不好受了。
露丝嘻嘻笑着,说:“哟,埃蒙斯大人居然也会脸红呀,我还从来不知道呢。”说着,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根没骨头的藤蔓,就要往我身上靠。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费恩的声音:“小心,她要杀你!”
我下意识就向后跳了一步。伴随着我脚步刚动,露丝软软伸过来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弹,一蓬烟尘般的粉末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粉末出现的瞬间,我就立刻闭住了呼吸,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杯酒朝露丝当面泼了过去。
露丝轻盈地避开了,推到了十几步之外,娇嗔道:“哟,刚见面就用酒泼人家,埃蒙斯大人太没有礼貌了。”
我皱着眉头,说:“我是真的感觉对不住你,向你道歉,没想到你居然要杀我?”
露丝啧啧啧道:“人家怎么会要杀你呢,人家只是想便宜你这个小兔崽子啦,两年前乌克斯豪尔一别,人家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呢。”
“想着怎么杀我们将军吧?”萨菲罗斯的声音从屋外飘了进来,接着他就出现在酒馆门口,冷冷地看着露丝:“原来那个召集暗记是你留下来的,就是为了把我调开吧。没想到你到现在居然还是深蓝的人!”
露丝瞥了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没想到你到现在居然还是埃蒙斯的人!你难道忘了F叔对我们的教诲吗?”
萨菲罗斯轻蔑地笑笑,说:“他只是教了我怎么去杀人而已。”
露丝不说话了,她的手伸进了宽大的长袍里,与此同时萨菲罗斯的手也搭上了背后的月轮刀柄。
“等等!”我忽然说,“你们都给我停下!露丝,我的确是有错,但我是无心的,为什么你非要杀我不可?”
露丝看了我一眼,眼神一下子又变得惆怅哀怨起来,她娇娇地说:“不是人家要杀你啦,是……”
但露丝还没说完,突然张口一吐,一道乌光就从她鲜艳的红唇间迸射了出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面前。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雪亮的刀光一闪,那道乌光就在中途被截断了,插在我脚下翻倒的凳子上,是一根寸许长的钢钉,而露丝则在萨菲罗斯拔刀拦截的瞬间,从窗口飘然而去了。
我看着脚下的那根钢钉:“好吧,让她去吧……”
萨菲罗斯缓缓收回月轮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我很欣赏他这一,从不问为什么,只管闷头漂漂亮亮地做事,这样的手下堪称完美。
“她有问题。”费恩忽然说。
我回头看向他,费恩说:“也许你注意不到,但是刚才,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那句话是真的。那句‘不是她要杀你’,这句话是真的。也就是说,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或许并非是她自己的意思。”
费恩摸了摸下巴,沉吟着头说:“恩……这是一个很有内容的女人,我喜欢……”
我白了他一眼,想说几句鄙视的话,萨菲罗斯忽然说:“老大,我刚才在外面收获了一些情报,我想,你或许会感兴趣。”
我看向他,萨菲罗斯立刻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得意,他说:“我找到了一个人,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现在距离会期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应该可以去见见他。我想,老大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那个人,是加昂!”距离“快乐山猫”只有两条街区的地方,坐落着一片铁匠铺,几乎算是铁匠一条街了。在这条街上,有一家铁匠铺,虽然看起来和别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太不一样了。
它太干净了,只要有一丝灰尘落在地上,马上就会有人过来扫干净。
至于这家铁匠铺的后院,居然没有像别的铁匠铺一样堆满柴垛和生铁锭,而是很矫情地种着一棵白桦树,树下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他却还披着一件柔软光亮的貂皮长袍,拿着一杯什么东西,很慢很慢地喝着。
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铁匠铺里一个眉毛上横过一条伤疤,正抡着铁锤打铁的铁匠很警惕地看了我们一眼,当看到我时,我立刻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个铁匠明显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铁锤举起又放下。
我忽然注意到他喉咙上硬币大小的一处伤疤,一下子就想起这家伙是谁了。
当初在提斯泊丁,我率队踹加昂大营时,那个挡在我面前我的叫雷欧的神秘剑客,后来他被我猝不及防之下用飞刀射倒,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却没料到他居然还活着,不但活着,还做了一个铁匠,一副很心甘情愿的样子。
虽然很意外,但很明显,这里应该就是那个加昂的所在,没错了。
我正准备说些什么场面话,那个叫雷欧的剑客(铁匠)忽然侧身掀开了门帘,朝我们摆了摆头,率先走了进去。
“他是叫我们跟上。”费恩说,他居然先一步跟着走了进去。
“走吧。”我对萨菲罗斯说,“总不能让费恩给比了下去。”
穿过那道门帘,我一眼就看见那座空空荡荡完全不合时宜的大院,院子里那棵枝叶茂盛的白桦树,以及树下喝着什么的老人,还有……
正偏着头看着那个老人的露丝!
露丝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看向萨菲罗斯,而萨菲罗斯也是同样的一脸困惑和警惕,我们齐齐站住了脚。
那个老人抬头看着白桦树,这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杯子,叹了口气说:“你来了,埃蒙斯……我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我永远都无法忘记,这是加昂的声音,如假包换!
我得以第一次认认真真近距离凝视这个传奇中的人物。
他很老。这是加昂给我的第一印象,他老得几乎浑身每一寸皮肤都起了皱纹,活像一只沙皮狗,但这皱纹却并不显得可笑,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好像面对一座沟壑起伏的大山,不自觉地就产生出一种举足轻重的安全感,好像有他镇守在那里,任何人就都无法翻越,无法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