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城,下一场雪,地上又脏又乱,踩的人多。
青峰酒店,坐满人,不用生炉子都挺暖和,稍微怕冷坐里边点。
靠窗两张桌拼一块,挤上十几二十个。窗户打开,外面风好凉快,岳飞、潘伯禹、摩崖青峨等少年就穿一件单衣。
安东纳、岳奇松、许延年、鲁严、麴钧等穿的也少,一个比一个精神。
桌上还有几个士子,凉快的发抖。年轻人好强,又不肯加衣服。就看着许二公子、鲁公子等,果然没实力都没法往这儿坐,裹严实了让人怀疑有病。
梅济深跟着酒保过来,脱了斗篷挤在摩崖青峨旁边,又看他一眼。
摩崖青峨,一派大师风范,棕色的眼睛散发着淡淡金光,神秘的青岩神后裔。好容易被潘司农赶走,和潘伯埙、布尔复盛等一块出来转转。
布尔复盛是青州布尔家族、小王子,皮肤黑,看着和潘伯禹一般大。
潘伯禹一张漂亮的娃娃脸,老占便宜!许二公子是他准姐夫,所以他很受照顾,受大家目光照顾。
潘伯禹眼睛和他哥一样,褐色偶尔会闪过红色,血脉特神秘。
许延年问梅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梅济深很酷的示意窗外:“没我事,出来喝酒。”
外面街上,来一大群人。老大的声势,黄狗出来巡街似得。逼格比黄狗高多了,黄狗在庄家军这么久没学会骑马,没学会说人话。
刘云芳,是皇帝封的杂号将军,腿疾走路有损威风,出来总骑马,进酒店都骑马进去。人送外号马上将军。马上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出来,一副罗家老太爷的威风,身后飘着斗篷;身后率二百亲兵,又无数凡人。
这些人是来清理街道,大司马大将军要回赤峰城,这样脏乱差不行。
大司马回赤峰城不走这条街道,但要清理就得全部清,不留下任何一个肮脏角落。
大家基本都懂,马上将军就是出来刷存在感,现在赤峰城没人不知道他,还知道他救了大司马。他在大梁城保卫战一直战到最后,很遗憾。
潘伯禹娃娃脸讲青岩土话:“他现在很风光嘛。”
梅济深勉强能听懂,但只能讲官话:“岂止是风光!大司马再不回来,他要做二司马了。”
安东纳一身白衣风骚的很,妹子要回来了:“他是可劲儿往死里作。”
岳飞不懂,讲青岩土话虽然学得不好:“渧公子为何这么做?”
安东纳替大掌柜教育他儿子:“这点你要好好和渧公子学。主公一直在等机会收拾叛徒。渧公子这是将机会送到他手里。另一方面,渧公子讨好了皇帝。他撺掇刘云芳起了头,后面人能不能搞下去不是他的事。即便不能,这也让主公丢了脸。”
摩崖青峨插话:“第一奸商!不过比残月差多了。”
两桌人全看着大师,这是夸残月?还是想挨揍?
摩崖青峨眼里闪着金光,他说的是实话。
岳飞思路被带跑了:“没错。小者经商,大者经济,经世济民才是本事。”
布尔复盛一脸纯良:“我怎么感觉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人为帝王?”
大家一齐看布尔公子,这种话咳咳听着就行。因为主公杀人已经好几个万,这又重建庄家军战神的杀伐之路才开始。太敏感。
说渧公子是可以。他杀人万,为枭雄,或奸雄,一个雄字没错。
外面街上,刘云芳骑着马过去,后边一片嘘声,扫大街的唾他几口。
马蹄声响,声势来的又是挺大。
虽然只有上百人,但领头的不是马上将军瘸子,而是威风凛凛小将。中间一个,一身盔明甲亮,名叫赵云,逼格够否?左边一个乐文谦,右边一个乐羊,有没有腿抖?
一个士子了解多,疑惑:“赵云挨了一百军棍,怎么又出来遛?”
梅济深应道:“他怎么不出来遛?那还不如去死。”
酒店内其他人听见都深以为然。这些贱货,打着庄家军旧部的旗号,就是出来丢人的。
刘云芳自己是庄家军旧部、墨国公救命恩人、皇帝亲封的将军。赵云他爷爷赵龙曾是威远将军,现在以旧部的身份到赤峰城,直接又叫威远将军。乐文谦和乐羊都是庄家军二代。二代一搬出来,众所周知,纨绔败类。
鲁严是大儒鲁肃嫡孙,长得白嫩温润,有着刻到骨子里的儒士风范,看着这些二代的德性直皱眉:“咸清不管他们?”
许延年芝兰玉树、谦谦君子,是纯正的嫡系,和那些货不同:“管他们做什么?牛不喝水强按头?打也打了,看有一点长进不?再说咸清只要管着大的,让他们小打小闹。他们还想去主公跟前闹,这不正好?”
潘伯禹不屑,潘家已传承千年:“他们还想在主公跟前露脸?”
摩崖青峨大师,范儿十足:“因为他们够蠢。”
潘伯禹娃娃脸,好像大师的徒弟,不是好像,雕刻方面他就是徒弟,没少挨骂。
摩崖青峨年纪小,气势不是装的,是天天骂人、疯狂雕刻养出来的。
他眼神太犀利、金光太独特,把街上一伙吸引了,下马进酒店。
掌柜和酒保迎上去,酒店内不少客人乱笑,笑的颇有深意。
酒店外街上也凑过来一些人。青峰酒店现在有名,号称作死圣地。你想作死吗?请去青峰酒店。你想看别人作死吗?请去青峰酒店。那些作死的,不是在青峰酒店,就是在去青峰酒店的路上。
记得两个多月前,赵云就是在青峰酒店作死,被征西将军下令打的。
今儿来报仇?还是屁股痒了又来作一回?大家拭目以待。
赵云,长帅,人慧,背硬,在酒店站一回,打量一番,找找感觉。出门的时候挺好感觉,现在好像不舒服,瞧见窗边座位。
窗边这座位也有名,飞凤将军坐的,一般人不敢往那儿坐。今儿两桌一拼,这么大阵仗。有人早听出青岩土话,于是愈发期待,赵云上!
赵云又不傻,真是,和掌柜说:“墨国公回赤峰城,一户收五到二十两银子。”
掌柜不温不火的问:“为什么呢?”
乐文谦上前,气势爆发,高手,掌柜快腿抖!
掌柜怕抖不好,回头又说他耍这些小将军,罪过大了。
乐进怒,掌柜的态度太不好,他一把推掌柜,敢还手正好揍他。
赵云将乐进拦住,耐着性子解释:“庄家军保护赤峰城。”
掌柜哦一声。其他人都听懂,赵家孩儿真是来作死的,找借口收保护费之类,早就禁止了。
赵云耐着性子话没讲完:“赤峰城百姓难道不欢迎大司马大将军回城?”
掌柜应道:“欢迎。”就怕你爷孙不欢迎。
赵云摆着姿势,掌柜大叔摆着姿势,其他人都摆着姿势。
打起来啊,下一步啊卡在这里什么意思?不行回去找爷爷商量好再来,借三千兵马稀里哗啦将青峰酒店砸了再说,反正是个死。
乐进大怒:“一百两银子!青峰酒店这么大,你敢不交?立刻!”
好多人泄气,真没意思。青峰酒店这么大,就要一百两,好意思开口?
掌柜大叔心想还是单纯啊,人家瘸子来开口二千两。小将军开口一百两,怀疑另有企图。
窗边众人指使布尔复盛公子上,敲诈勒索咱青岩的银子,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掌柜大叔看着布尔小公子来干嘛?可怜孩子被忽悠了吧?
布尔复盛一脸纯良,走到乐进身边,一巴掌拍他肩膀,乐进坐地上;过去一巴掌拍赵云肩膀,赵云坐地上;过去一巴掌拍乐文谦,坐地上。
布尔复盛黑着脸看一帮庄家军败类。
赵云的狗腿上百人齐后退。哔了狗了!又遇上高手!比他们年纪还小,随便一巴掌拍的乐进起不来,乐文谦刚才没躲过去。
赵云不知道怎么想的,坐地上尿了,一股臭味儿,外边街上都能闻见。
乐进挣扎到一半停下,看着赵云特惊悚,整个画风猥琐了。
乐文谦刚要爬起来,布尔复盛又拍他肩头,闹着玩似得。乐文谦坐地上不起来了。
一条狗腿尽职尽责的尖叫:“小子你完了!敢害我庄家军,你是殷商国奸细!来人啊,将他拿下,交给威远将军处置!快去通知威远将军!”
后边有狗腿赶紧跑出酒店。好像玩大了,必须威远将军来救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将军率先赶到。
斗篷在身后猎猎,刘云芳骑着马要进酒店,马却嘶鸣,死也不肯进去。
刘云芳一时特丢面子,气势压到马上。马猛跪在地,刘云芳差点摔个跟头。一阵妖风,刘云芳真摔了,直摔到赵云身边。
狗腿看见救星,忙喊:“刘将军!你来的正好!”
酒店内、外面街上笑成一片,这叫来的正好?反正也不差。
刘云芳怒的一巴掌将狗腿扇飞,爬起来瘸腿又跪下,面对着赵云。
无聊的愈发乱笑。马上将军给赵小将军行这么大礼,可见赵云的威名赫赫。
刘云芳怒极咆哮,不知道怒马、怒赵云、还是怒掌柜。
外面有人奔走相告:“墨国公要进城了!”
刘云芳爬起来就跑,一瘸一拐跑的比高手还快,一阵风留下一个背影。
※※※
赵云一伙估计没人顾上来救他们,他们也要在庄上弦跟前露脸,于是爬着滚着都走了。
梅济深要归队。安东纳也算庄家军一员,按理该弄个军籍。
酒店内、外边街上的人都想去看,马上将军怎么个死法。
庄家军刚到赤峰城,大家是害怕;现在么,咱离远点,应该没事的。
军营在赤峰城北边,又叫北军。北军的南边大门打开,前边是挺大一片广场,基本什么都没修;不过风中飘着老多旗帜,热烈欢迎主公回来。
庄上弦已经回来,像刚到这儿时,依旧停在中间。
三万人马,加亲兵,比上次是少多了。最前边依旧搭起台子。上面俞悦穿男装又成残月,管士腾站在主公左边,后边有庄字大旗、青龙旗,没有节钺等,比上次阵仗都小。
咸清率五万将士列队在右边,气势和咸清一样威严肃穆。
庄太弦、贺高俅率丁营公子兵也在咸清军中,他们人本来就少。
实际上庄上弦去朔州之后,北军算庄家军大本营,基本就这么些人。
这些人又归咸清管,咸清有大胜之威,谁都动不了。刘云芳、威远将军那一伙所谓庄家军旧部动不了,这么点人还不听他们的;想耍威风,甭提了,气坏!
反正刘云芳一伙各种不爽,愈发各种作妖,妖就在左边。
赤峰城其他非庄家军的人都来,看着左边,心情实在、一言难尽。
北军除咸清五万,当然还有,不是民妇营,庄家军旧部啊,没人怎么玩旧部游戏?
左边不到两万人,列的这个队,和中间、右边一比,谁看着都恶心,比垃圾还恶心。不是他们列队不整齐,他们当然会列队,就是那气势、士气。
就好像同样的衣服,棉布做的和绫罗绸缎不同。就好像同样的食物,糟糠做的和山珍海味不同。就好像同样的文章,杨探花一伙写的和鲁严不同。杨探花长得好,出身好,没什么不好,写的文章就让人特想揍他。
百姓因此深刻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所有庄家军都是庄家军。
左边这些,有原钱大的人挑剩下的,有刘云芳一伙从贬为奴中弄来的,有新兵,有庄家军旧部。骠骑大将军死了十几年了,旧部至少得三十岁,打仗主要是二十左右年轻人,这姑且算好的。还有刘云芳从别的军中弄来、是人家趁机塞进来或混进来的。
总之,乌合之众,乌烟瘴气,杂牌军。
刘云芳、威远将军平时也努力操练,想操出个样子来。
但萝卜籽种下去怎么可能成白菜?想成人参更是做白日梦。
这会儿大司马大将军、墨国公已经到半个多小时,咸清麾下已经列队一个多小时。
陆续还有人从北军冲出来,奔左边列队。
列好的队不时又骚动。有的衣服没穿好,有的、总之花样百出辣眼睛。
一阵马蹄声,马上将军刘云芳终于穿好衣服来了!
谁看着左边都恶心,刘云芳果断骑马直奔中间,一直到台下,一跃而起要飞上台。特帅,拜见主公。
管士腾朝他吹口气,刘云芳飞半截摔下去,今儿特倒霉。
又一伙急匆匆赶来,赵云、乐文谦、乐进等,照着刘云芳的样子往中间冲。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排哪儿,要不往右边去。
最后边、即南边城里围观的都乐。旧部就这么被果断嫌弃与抛弃了。
赵云想去霍霍右边,咸清吹口气,赵云飞上天。
一拨高手从北军飞出来,接住赵云、乐文谦、乐进,再飞到中间,奔主公的台子。
好帅!台子离北军大门口有六十米,这些人就这么飞,表演给主公看吗?
俞悦和管士腾、几个伙计一块上前,气势爆发。这些高手厉害!没摔!紧急转身飞回去!离着台子十米停下,就站在刘云芳后边。
人应该到齐,阵仗摆好了。重要人物果然都是最后登场。
刘云芳爬起来,没行礼,没招呼,直接喊:“主公!你为何将兵马调到定陵?那破地方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这高大上的开场将人震住。不少人猜测他会问,主公为何扔一些破烂给他。应该将咸清精兵给他带。再猜他什么时候问这个。
庄上弦一身紫袍站中间,冷飕飕像个冰雕,不说话。
刘云芳老多话没说,姓庄的最好一辈子别说都让他说:“定陵离大梁城不远不近,又无险可守,大梁城若是奇袭,我们救援都来不及!你是将那些人推出去送死吗?还有瓜州,离大梁城那么近,你让宁辰去送死,但那些兵丁不是人吗?梁县那些,啊我都要气死!你这个混账!你要害死庄家军,还是害死罗宋国?”
刘云芳气的狂吐口水,没刷牙臭味熏了赤峰城。
刘云芳是真激动,骂了足足半小时。
最后边人都听糊涂了。
摩崖青峨大师说蹩脚的官话:“瓜州和梁县这么久不是没死么?”
一阵寒风刮过,众人豁然开朗,所以马上将军纯属不懂装懂,瞎哔哔。
大家都怕死人,所以容易被误导。很多人不懂大司马为何如此安排,但已经有人说他用兵如神。非尔等凡人能懂,那就老老实实,闭上嘴。
再说,大司马若在这儿给傻逼解释清楚,殷商国的敌人不就知道了?所以傻逼说这些意义何在?纯属故意煽动人心、扰乱军心!
刘云芳四层高手,憋足劲儿喊的,半个赤峰城都能听见。
大家都知道马上将军在作死,就默默看他最后如何死法。很多人想去踩他一脚。
刘云芳对送死问题各种骂够了,最后下结论:“立刻将他们召回!赤峰城才这些人,殷商国若是来袭,如何守?赤峰城一旦失守,你就是千古罪人!庄家历代的英名都毁在你手里,你有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吗?”
这是赤果裸的诅咒。俞悦特想现在就杀了他。
曹漭和亲兵都爆发出杀气,刘云芳好像痛不欲生,现在终于吐血。
后边一拨高手上前支持刘云芳。又释放气势想抗衡。
管士腾和亲兵汇聚一股气势如龙扑过去,高手一齐吐血后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便是曾经的威远将军赵龙,吐血吐的最欢快。
庄上弦冷哼一声,后边气势收了。
前边刘云芳立刻反弹,瘸子跳起来喊:“主公既然这么强、有把握,就立刻收回大梁城!大梁城一向是庄家军的,被殷商国占去,你一点都不急吗?”
噼里啪啦又一顿骂。刘云芳骂着吐血,更惨烈。
最后边人听着好有道理,但打定主意决不再相信这傻逼。
百姓有很多明白的。朝廷到现在都没运粮来,庄家军还要为吃的犯愁,如何安心去收回大梁城?朝廷恨不能立刻收回然后弄死墨国公,墨国公就傻傻的一定要去送死?收不收回说实话和墨国公什么关系?大梁城是庄家军的?说这话要造反吗?
刘云芳说很多貌似口不择言的话,绝逼是故意坑墨国公,这叛徒!
俞悦和庄上弦、管士腾、咸清等对视,刘云芳是彻底叛了。他自己或许没觉得,只是疯狂的要往上冒头,因此乖乖做了别人的狗,在这儿狂吠。那么这一步他又是知道的,只是他自己不想那样去定义,装。
咸清看刘云芳没玩没了,严正提醒他:“说粮草。”
刘云芳好像被踩了尾巴,瘸子又跳起来:“粮草怎么了?粮草怎么了!”
咸清隔着不近,气势压到他头上。
刘云芳知道这事儿得说,他不是先拿住姓庄的么?再说粮草他有理!
刘云芳又开启吐血疯狂模式:“庄家军打仗,得吃苦耐劳!大家不是来这儿享受的!朔州的粮草一向进贡、卖到邯郸,给一般人吃是浪费!如今粮草紧张,我拿一石能换两石,大家都能吃饱!”
庄上弦特冷酷的一声喝、刹那好像拳头大的冰雹往大庆殿乱砸:“你意思我庄家军儿郎是贱骨头!上战场拼命,保家卫国,朔州的粮都配不上吃!粮草紧张,寡人亲自想办法!你们只要吃饱,操练,上阵杀敌!你们这些贱骨头,既然没命吃,上战场做逃兵,不配做我庄家军!来人:刘云芳扰乱军心,斩!”
一队亲兵冲过去。
赵龙和一拨高手忙拦住,护着刘云芳。
管士腾如一缕青烟飘过去,两个高手唰的拔剑。
庄上弦下令:“违令者斩!”
管士腾拔刀,一缕青烟带起两道血,喷赵龙头上将他花白的头发染红。
又两个高手拔剑,正是庄家军旧部、乐文谦和乐进的老子。
咸清拿一杆枪直冲过来,管士腾如一缕青烟飘走。咸清随便扎一枪、转身退回右边,管士腾一刀砍了乐高手的头。
两个六层高手没翻起浪花,就快速被历史洪流带走。
俞悦和亲兵等都看着咸清,威武!霸气!真正的七层以下第一!
一队亲兵终于抓住刘云芳,那么多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命数,是他自己作死的。
赵龙一头狗血依旧站刘云芳前头,冲庄上弦吼:“他是庄家军旧部!”
※※※
庄上弦冷喝、又一片拳头大冰雹乱砸:“家父曾说:庄家军老兵,对待新兵,像父兄!把知道的教给他们,把好的让给他们!因为他们更年轻!上战场是同袍,大家并肩杀敌,年轻人更应该活下来,成为老兵再带新兵!庄家军才会不绝,庄家军不可欺!所以,在庄家军没有旧部与新部!站在这就是同袍!一齐战斗,一齐活下去!”
中间和右边齐喊:“庄家军必胜!庄家军无敌!主公千岁!”
最后边无数人跟着吼:“庄家军无敌!墨国公千岁!”
左边一片茫然,凌乱。
有些人想喊,喊出来弱弱的。更多人没这想法,他们好像真被遗弃。
最后边潘伯禹官话也蹩脚:“主公已经说了,站在这就是同袍。”
一阵寒风刮过,无数人恍然大悟,没有人遗弃他们,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或者放弃自己。
有人刹那顿悟,即便朝廷放弃了,墨国公没放弃,自己也不能放弃。
再说旧部的事。旧部喊得响亮,本来就是笑话。墨国公身边好多旧部,谁像刘云芳那样?最明显的宁辰,实打实的旧部。
刘云芳看刀架脖子上,再一次狂喊:“庄上弦,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害死我女儿,害死我侄子!我救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这么对待我,这么对待庄家军,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亲兵一刀斩之,省的再被他熏着。
俞悦开口:“对主公恨意这么重,分明别有用心!”
贾鹏站出来,吼声比刘云芳响亮:“你的用心啊,主公每年给你送石虫,你拿去卖,又说主公不管你!主公亲自弄来的军粮,你拿去卖!有人知道一石卖多少吗?一两半!买的是什么吗?霉烂的陈粮,喂猪都嫌!你一石赚一两银子,然后拿猪食喂庄家军,要将他们都喂成猪!”
将士、百姓皆哗然。
克扣粮饷,要说常有。别的都不说了,墨国公亲自弄回来的粮草,卖出去再赚钱?刘云芳真想得出来。
这打墨国公的脸,够狠,不斩他才怪。
咸清下令,一个校尉带人马进去,过了一阵从北军拖出一批粮。
俞悦喊:“有人运回去喂猪吗?没有一把火烧了!”
最后边有人应:“烧了!烧了干净!猪吃了怕拉肚子!”
庄上弦挥手,亲兵过去点火,一股浓烟,又一股浓浓的霉味儿,真熏死人。
庄上弦冷酷下令:“所有参与者自己出来!”
赵龙疯狂的喊:“骗人!骗人的!渧商骗人的!”庄上弦年纪小但杀心太重,赵龙不得不怕死,他还有孙子要护着,“渧商明明说是玄菟郡的粮,又便宜又好!主公,渧商这是欺骗,欺骗咱庄家军!”
庄上弦一眼凌厉的从右边扫到左边。
右边没人出来,左边骚动、半天依旧没人出来。
庄上弦挥手,咸清把名单给他的亲兵,一批人马冲到左边。
左边大乱。有人掉头就跑,有人挥着刀枪拼命,有人乱喊哭叫怒骂。
最后边也瞬间大乱。左边逃跑的有的是怕死,有的则是流氓暴徒,要杀过来啦!大家快逃!
青峰酒店很多人站一块,没动,越混乱越容易出事。
岳飞、潘伯禹、摩崖青峨、布尔复盛等少年也没热血的往前冲。
岳飞从小有大掌柜教导,潘伯禹娃娃脸是青岩千年素养,摩崖青峨大师风范,布尔复盛是最听话的好孩子、没人叫他上。
岳奇松、许延年、麴钧等都是大人,有实力有底气,站那儿更没动。
一伙流氓暴徒够凶残,一头冲着他们这边来。一些怕死的跟着往这边跑。赤峰城的平民本来看青峰酒店一伙很牛逼,想过来抱大腿;但看流氓那杀气,吓得大叫着疯狂逃跑。一时这一片乱哄哄热闹,青岩一批人在中间像青岩的山。
潘伯禹、摩崖青峨、许延年等示意:布尔复盛公子现在上!
布尔复盛一脸纯良,赤手空拳老实的迎上去,一拳将最前头流氓打死,夺了他的刀。哗哗哗一片刀光,唰唰唰一片血光,杀的比战场还凶。
流氓暴徒都吓到了,忙往两边逃。后边怕死的更像没头的苍蝇。
布尔复盛以青州原始森林打老虎的气势,冲上去将苍蝇暴徒全砍死。
左边,又一伙混进来的贼子结阵,往中间庄上弦麾下的最后边尾巴冲杀而去。
中间这些将士,在军山操练三个月,咸晏、庄上弦偶尔都会亲自操。这时候真亢奋,几个队长指挥,将一伙贼人包围剿灭,干净利落。
右边,咸清麾下将士摩拳擦掌,下次演兵有对手啦!
最前面,赵龙还有一些旧部,面无血色。
赵龙脸上狗血他擦了。腿发抖浑身发抖跪到主公前面。心中悔恨。
他以前确实是庄家军、将军,这么多年有人找他都没背叛。庄家军重建才出山,显然一不留神掉坑里,被人坑了。赵龙年纪大,还没蠢到家。
本来能解释、能转圜,罪魁祸首是刘云芳、已经被斩,其他人再不济还能戴罪立功。现在这样,典型的哗变,哗变的自然是来挖坑的。赵龙仗着老资格,没少跟着刘云芳霍霍,现在只能流下悔恨的泪水。
俞悦站台上不屑,他有骨气就该自尽!还想推到渧商头上。
庄上弦看咸清一眼,咸清朝麾下挥手。
一队人小跑到台前,站赵龙后边,单膝跪地,齐喊:“拜见主公!”
赵龙、一伙的旧部,左边混乱暂时平定、还剩三分之二的人,全看着这一队人。
这一队和所谓庄家军旧部很像,主要是年纪像,几个头发全白,比赵龙还大;大多数是中年人,绝对是真正的旧部。
他们的气势,从咸清麾下出来,和主公麾下都一样:正气凛然。
哪怕满头白发,气势不输年轻人。中年大叔,随便能干趴三五个小伙。他们作为旧部,更多成熟与经验,时间沉淀的智慧,闪瞎一片天。
庄上弦开口:“诸公免礼!李茂何在?”
公是敬辞,庄上弦向父辈致敬。
庄家军旧部,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今儿正好解决,让大家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旧部。纯粹的庄家军老将士,能得到什么样待遇。光杀是不行的,现在讲道理。
一队人起来站到一边。从列队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依旧整齐严肃,几个老人亦毫不含糊。
一个中年上前,一身盔甲锐气已经收敛,精气神又像新兵,声音洪亮:“末将李茂,曾得冠军大将军指点,专练庄家枪,现任庄家枪教头!庄家军练好手中枪,上阵杀敌立功,凯旋归来阖家团圆!”
无数将士挥枪呐喊,立功、活着回家,是最好的愿望。
李茂身上露出庄家枪的锋芒,捍卫庄家军的荣耀。
乐文谦从早上的春风得意,到现在死了爹,自己死活还没决定,爬起来责问李茂:“你意思庄家军都得靠你了?”
李茂看着年轻人,从容应道:“庄家枪有二十个教头!以前有以后也有教头!”
一个老人站出来:“我老了,平时打仗靠年轻人,我教大家练刀,现在有三十个刀教头。”
乐进和乐文谦情况一样,爬起来喊的更凶:“老匹夫!你能和我爹比!我爹是六层高手!你能和威远将军比,他是老将军!”
庄上弦冷酷下令:“拖下去棍责三百!周老曾是家父蒙师!隐逸多年!今又到军中效力,虽未立寸功,亦功不可没!受寡人一拜!”
俞悦支持:“周老高义!受晚辈一拜!”
管士腾、咸清、亲兵等齐喊:“周老受我等一拜!”
庄上弦拜的恭敬,俞悦、管士腾等拜的诚意。
中间、右边将士一齐行礼。
右边很多人更感佩莫名。周老这么大年纪,每天在校场忙,和赵龙那种人一个天一个地。主公不说,真没人知道。骠骑大将军蒙师,比照帝师不行,起码是冠军大将军信任的,是庄家亲信。现在可以算三朝元老了。
有些人能猜到,周老或许与周家有关,和主公的祖母有关。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值得人尊敬的长者。最后边又恢复一些人,向长者送上敬意。
周老急忙向众人回礼,老泪纵横:“庄家军不绝,庄家军不可欺!”
三军鼓噪!经久不息。至此,无人再疑。
庄上弦挥手,众人停下,看着赵龙,像看一条可怜虫。
赵龙和他孙子赵云站一块,寒风中萧索。赵龙看着周老,心底颇不甘心。他、他、他不甘心呐!
赵云更不甘心,他是庄家军第一公子!第一小将!
赵龙拉着孙子给主公跪下:“请主公责罚!末将愿将功赎罪!”
赵云听着乐进惨叫一阵心惊肉跳,他才挨一百军棍、差点要了命,这三百军棍不是要他死吗?急的跳起来喊:“我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