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消消气消消气。”程文自是没了理由,只能低头听着。
“哎呀,王妃伤了,王爷这两天也很难过,脸拉的跟驴一样长,啥话也不说。有时候自己看着腕子上的伤发呆,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程武平时不爱说话,但一说就是直戳重点。
王爷腕子上的伤他们是知道的,为了这个程文程武还被惩治过。那个时候王爷王妃多好啊,整天腻在一起,旁人见了都脸红。
“你们说,曾经那么恩爱的两个人,怎么转眼就反目成仇了呢?”程武叹息道,惹得大家都惋惜不已。
“呸呸呸,说什么呢!王爷王妃是经历过生死的,才不会被些小磨难拆散呢。”花梢大声说道。
“咱们伺候好主子要紧,有什么事通个气儿,主子好了咱们才算圆满。”连翘明白他们两个这次过来的意思,毕竟两边都这么僵着也不是事。他们虽是下人,但也能打打边鼓,说句好话。
程文程武松了口气,两边又说了一些话,就各自回各自车上了。
这天已经进了四月,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蔷薇花的海洋,尤其是京都皇城二皇子靖王殿下的府邸,灿烂的花海简直就是京城一绝。
只是现在,他得了齐戎在城外的宅子,大多时候都住在那里,徐金璐回娘家待产,曾经门庭若市的靖王府变得寂寥,连带着蔷薇花也开的没有往年好。
贤王殿下的马车终于到了京都皇城,起先以为此生都再难回来,想不到才过了半年有余,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走是一种心境,回来又是一种心境,两者简直是天壤之别。
城外的宅子没了,他们只能住进宫里,太后早早就派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地儿。
只是,鸾颜头上的伤,不知道又会闹出多少事……
贤王殿下的特权,可宫中仗驾,马车直接驶到万寿宫前,花梢连翘掀开帘子,鸾颜缓缓走出来。
齐戎的心咯噔一跳,紧跟着又是疼。自打离开凉州至今,这是他们头一次见面。他甚至手心冒汗后背发凉,单单是见她一眼就这般,等一下还不知道会怎样。
“王爷,我们一道进去吧。”鸾颜淡淡说道,不带任何感情。
“好。”齐戎上前,跟之前一样挽着她的手,一起进了万寿宫。
她瘦了许多,额上的伤用垂下的发遮着,敷了些香粉,是为了掩饰那憔悴。
“鸾儿……”他轻声唤出口,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疼的滴血。有好多话跟她说,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莫要再说了,先将这件事瞒过去,我头疼的厉害,怕是撑不了多久。”鸾颜说话间,额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齐戎眼眶一热,也顾不了那些繁文缛节,麻利的将她打横抱起。
“带本王去住所。”他低声对一旁引路的宫娥说道,话中有不容违背的霸道。
小宫娥被这戾气吓到,一路小跑的将他们引去了那处院落。
“快去请太医过来,叫太医署那帮老家伙统统都来,快去!”齐戎怒斥道,打发带路的小宫娥去请太医。
小宫娥刚要转身离开,又被鸾颜给叫住了。
“别去,我歇息下就没事了。”鸾颜说话声轻飘飘的,听起来总透着那么股虚弱劲儿。
“站都站不住了,还叫没事儿?”齐戎自是了解她的脾气,执拗的很,这件事总归是他做错了,可她实在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惩治他。
“齐戎,才刚回来,莫要旁人知道咱们的事,少不了又是一通麻烦。”鸾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渐渐没了力气,软哒哒的挂着。
齐戎没再跟她僵持,很生气的斥退了房里所有人,将她抱到床榻上,轻手轻脚的褪下鞋袜,拉过锦被盖好。
似是累的很,又似是刚才与他说话耗去了好些力气,她头一沾脑袋就沉沉睡去。
这些天他从未敢去见她,怕她生气,怕她再说出些收不回去的狠话。着急忙慌的赶回京都皇城一是可以叫太后惩治他,解解她心头怨气,太后定会从中调和,叫她狠不下心不要他。
二来,凉州城里医术好一点儿的大夫少之又少,还是回京养伤比较放心。
谁知,他竟然自己把自己骗了,以为找了最合适的理由,以为处处替她着想,可还是苦了她。
齐戎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聂湛替他寻来的调养内伤的丹药,他减了些分量叫程文程武偷偷放到她的饭菜里,自己却没舍得吃一颗。
瞧着她苍白的小脸,他的心口一疼,心中涌上一股子热气,喉头一甜差点又咳出血来。赶忙起身倒了杯茶水喝下,将那血水压下去。
走到床榻前点了她的睡**,他将一颗丹药含在嘴里,附身嘴对嘴的喂给她吃。
进宫后没在第一时间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定是要被追根刨底的问清缘由的,当晚的接风宴上,皇后就抓着这一点跟他们耗上了。
睡了一觉鸾颜的精神好了许多,跟齐戎肩并肩坐在席间,两人伉俪情深的样子倒是羡煞了不少宫中后妃。
“我跟鸾儿风尘仆仆从凉州赶来,路上一刻都不敢耽误,生怕叫太后等着急了,这一回宫自然是要头一个拜见的,但又怕这份莽撞冲撞了太后,于是就到住所沐浴更衣收,将凉州的穷酸气洗掉,收拾妥当后才敢前来。”
齐戎不慌不忙,沉着淡定的应对皇后的为难,话也说得头头是道,叫人找不出半点不是。
“好好好,戎儿有这份心,哀家高兴的很呐!”太后自是心疼他被刁难,也为他的这份沉稳欣喜。“此去凉州这半年,戎儿瘦了也黑了,但较之前大有不同,人稳重了不少,也懂得孝道和礼数了。”
太后说完,瞥了身边的皇后一眼。
“是是是,太后说的极是。”皇后赶紧附和道,却在心里恨透了这个总是压自己一头的太后。
大家又说了些客套话,表面上倒也和睦。晚宴临近结束的时候,鸾颜向太后求了恩,说是想回娘家看看,太后了然一笑,没有答应也没直接拒绝。
齐戎看着鸾颜,面带着笑,心头却在滴血。谁不知道慕容家的男人都去了边疆,剩下一座宅子只住着些家仆,她寻了这个理由,无非是不愿跟他呆在一起,也不愿见他一眼。
活该是他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她想避开他,他就该成全才是。
“太后,鸾儿跟我前去凉州,一走就是大半年,临走时匆忙的很,也没能跟家里的旧人道声别,几封书信去凉州满满的牵挂,总之都是在京都皇城,就叫鸾儿回家住几天吧,等我忙完了便去寻她。”齐戎说完,抿紧双唇对着鸾颜深情一笑。
这个笑可是把在场的后妃们迷得五迷三道,差点点掉下泪来。
鸾颜缓缓垂下头去,额头上的伤又开始疼了。他这是成全了她,还是成全自己?
若是依照以前的性子,定是要跟他理个清楚的。可他们都经历了生死,一起走过那么些磨难,不是该跟戏文里唱的那样生死相依了吗?怎么还会被人破坏?
还是,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自作多情,就跟当初离京去凉州时,他便吞吞吐吐劝她别去了,结果她不听硬是跟了去,夹在他带去的一千多口人中,倒成了个多余的。
那在凉州他对她的好,还是承诺,都是假的吗?许不是假的,是报恩吧。
越想越难受,鸾颜拿起酒杯正想仰头饮下时,被他一把制止。
“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自己不能饮酒吗?”齐戎心一急,当着这些人吼了出来。
鸾颜抬头看他,心里委屈的很,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样子楚楚可怜。
“戎儿,为何鸾颜不能饮酒啊,莫不成……”太后耳尖的听出些蹊跷,唇角勾着笑,眼睛一转,将事情往那边想。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金璐的孩子落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不料想鸾颜又有了。前后脚两个玄孙,哀家真是好福气,看样子以后就连睡觉都要被笑醒了。”
太后这般一说,引得众人纷纷起身向齐戎鸾颜道喜。
皇后坐在太后身边,附和着说了几句欢喜的话,又恹恹的没了动静。
“怪不得鸾颜说要回娘家呢,起初哀家还在想你们小两口亲亲热热的,舍得分开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怀胎十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头三个月最重要,这般从凉州赶回来,想想都叫哀家觉得后怕,再者戎儿又是个混球,没轻没重的,还是回去住些时日,哀家帮你好好看着他呢。”
太后这番话说的叫人面红耳赤,后妃们皆垂下头窃窃私语,鸾颜和齐戎不知该如何应对,皆尴尬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