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厥那蛮荒之地,自是不管什么仁义道德,横竖没把慕容骁那座冰山放在眼里。可冰山也有被惹火的时候,他提着长剑身下骑着青鬃马直入敌军腹地,险些捅了耶律烈的皇城。”说道这里时,太后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她仿佛看见那些年以前,他身着铠甲骑在马上的威武模样。
“想不到长公主和老将军经历过这么多风波。”皇上垂下头,想起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止不住有些神伤。
“长公主与哀家相交甚好,一次回京省亲与哀家讲了此事。所以,那清明丸是哀家想尽了法子从长公主那里诓来的。皇儿啊,西厥今夕不比往日,有耶律拓坐镇,国力大增。若是鸾颜背后的慕容一族与他们染上关联,拿下大齐如同当年耶律烈一般轻而易举啊。”
皇上怎会不知,慕容一族手握兵权,常年在边疆驻守,若是想起兵造反也不是什么难事,偿若有西厥在一旁帮衬,更是如虎添翼。
坐上王位者,最容不下旁人觊觎王位,只此一点也主定是世上最残忍无情之人。
“母后,慕容一族在大齐根深蒂固,撼动这棵大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皇上眼中显出嗜血的光芒,为登上王位他连亲兄弟都能杀,如今更是。
“树大招风,朝中对他们不满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容我们慢慢商量。”太后平静的说道,犹如在戏楼点戏般轻松。
太后的大寿当日,京都皇城所有百姓大贺一天,长街上挂满喜庆的红绸缎带,戏台扎在大街上,从天明唱到天黑。
寻常百姓的长街上亦是如此,宫里更不用说了,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很。
“太后喜欢吃的点心要送热的!”
“还有菜品,要依着每桌宾客的品级和口味来上,叫下面的人机灵点儿,别出了什么岔子。”
“手脚都麻利些,本王要看见你们笑,别哭丧着一张脸!”
齐戎忙里忙外的张罗着,事无大小一律得过了他的眼才成,下人们忙的团团转,却也欣喜的很。一是能有赏钱拿,而是宫里好像很久都没有这般热闹过,贤王殿下一回来不一样,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说别人呢,王爷您自己也拉着一张脸,半点都没笑出来你。”程文边忙活边嘀咕,没注意到齐戎此时站在旁边。
“你小子真是皮痒,竟敢说本王的坏话,找打不是?”齐戎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心思被看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程文还未开口,一向话不多的程武倒是张嘴了。
“王爷不是小的说您,太后大寿这么喜庆的日子,您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袍子来祝寿暂且不说,从天还未亮过来忙活,脸上的表情可是一变没变,像是旁人欠了您多少钱似的。”
“你……”齐戎低头一看,也不知怎了,这些时日总是喜欢穿深一点儿颜色的衣服。好似太后大寿,他这身打扮有些不妥。
“行了行了,前面的事情由贵公公看着,本王且回去一趟,换身衣服再来。”齐戎一甩衣袖,脚下生风的走了。
刚一进院子见鸾颜正要往外走,两人看见彼此时愣了一下。
还真是默契,太后大寿的日子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穿了深色衣衫。
一个铁灰,一个绛紫,也算般配。
“王爷。”鸾颜退到旁边让了路,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嗯。”齐戎点头答道,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
鸾颜正要带着花梢连翘离开,却被他叫住了。
“太后大寿,这等日子是否该穿的喜庆些?你那身衣衫华贵好看,却重了些,不适合你这个年纪。”齐戎开口道。
程文程武站在一旁猛翻白眼,自己都穿成这样,也好意思说旁人,还说的这般正经,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是,妾身这去换下。”鸾颜垂着头行了个礼,转身回了房。
齐戎瞧着她的背影,目光迟迟不肯收回,待她将门掩上后,无奈的去了自己房间。
片刻后,两人换好了衣衫,都是喜庆的胭脂红,好似回到了之前的时光,他们总是打打闹闹,好过现在沉默无语。
“哎呀,王爷和王妃真是男才女貌登对的很啊,连穿衣打扮都很是相配,但王妃这发式跟衣衫有些不对哦。”程文摸着下巴认真说道。
“可是,我和花梢都不会挽新样式的发髻。”连翘美目一转,对程文使了个眼色。
“这好说,咱们王爷会啊!王爷王妃,咱们自打从凉州城回来,好些人都睁大了双眼瞧着呢,想看咱们的笑话。今儿个是个好时候,叫他们瞧个仔细,再自叹不如到死!”
程文说的慷慨激昂的,好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齐戎看着鸾颜的发式,眉头微微一皱。
这规规矩矩的发式,确实不好看!
“王妃,是否愿意……”齐戎有些不确定,与她闹成这样后,怕是会被拒绝吧。
“有劳王爷了。”未等他说完,鸾颜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连翘程文高兴的跳起来,也多亏了他们巧舌如簧,才把冷战多日的两个祖宗凑到一起去,真是功不可没啊!
“他们笑什么?”花梢瞧不明白,傻傻问旁边的程武。
“谁知道呢,可能惷心**了呗。”程武白了他们两眼,抱着膀子转身离开。
花梢觉得程武说的一定不是好词,却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小跑着跟上与他问个明
白。
房中的两个人都是静默,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鸾颜坐在梳妆台前,抬手散下一头长发,齐戎拿着精致桃木梳一下一下梳着,极为细心。
鸾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有身后的他,忽然想起一起拿他替自己画眉上妆,她捉弄他,弄了个大花脸吓坏了前来传旨的贵公公。
本是好笑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心里却酸酸的,堵得慌。
齐戎抬头从铜镜中看到她眸子里的泪水,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可是拽疼了?”
“不疼,眼睛里进沙子了。”鸾颜抬手揉揉眼睛,顺势擦去眼角的泪水。
齐戎尴尬一笑便不说话了,垂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她的头发又长又黑,摸上去滑滑凉凉的,很是舒服,在凉州时他还担心,等府邸建成后再娶她一次时,新人双双结发若是挽不起来可怎么办。
看样子是不用担心了,与她结发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手这般巧,可是经常替女子挽发?”鸾颜咽下心头苦涩,故作轻松的问道。
“不是,你是第一个。”齐戎双手一转一兜,发髻已经完成了大半,他从首饰盒中挑了几样,小心翼翼的插进她发间。
“我是第一个……”鸾颜默默念着,似是往后他都不会替她挽发了,想想觉得悲凉。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齐戎问道,心中竟然会升起一丝奢望。
可眼前立即蹦出凉州城外桑子树下的情景,她在旁人怀中说着情话,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忽然,鸾颜仰起头,眸子明明在笑,却藏着雾水。样子可怜的紧,如小兔子一般。
“除了我之外,以后不可以给旁人挽发了。”她知道这样做不好,也知道是不讲理的刁难,但能不能答应她,起码此时此刻骗骗她,他的心里始终有她。
“好。”齐戎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想也没想点头答应。
也不知道是喜极而涕,还是这本兑现不了的话太过悲伤,鸾颜的泪水似开了闸的洪水般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聚集到下巴上,再整个滴下。溅到胭脂红的袍子上,晕出朵朵水花。
“鸾儿……鸾儿……”齐戎用拇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总是刚抹去旧的又流出新的。
“你要记得自己说的话,不管以后娶了多么喜欢的女子,都不可给她挽发……也不可替她画眉,总之与我做的那些统统都不可以……统统都不可以……”
再也按捺不住,她抱着他的手嚎啕大哭。
齐戎将她拥进怀里,一颗心被人攥紧又放开,痛的厉害。
他一次次问自己的心,可以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可以忘掉过去从心开始?他们明明心中都有彼此,眼下是最好的证据,为何还要相互折磨?
但那么多人或事横在他们之间,齐华、红芍药,如今又出来个她还不知道的聂湛,到底该如何解释,才能理清所有头绪,他根本不知道。
“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吧。”齐戎收拾心绪,礼貌又疏远。
鸾颜感觉出他的变化,从他怀中退出来,僵直着身子坐着。(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