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为响亮的掌掴声在屋子里响起。所有正在行礼的人都一愣, 旋即在没有得到朱轩姝点头的情况下站直了身子。
朱轩姝横了他们一眼, 冷声道:“我有说起来了吗?”
高家人面面相觑,又重新恢复了行礼的姿势。
方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有半指高, 疼得她几乎连摸都不敢摸一下。她虚虚掩着脸, 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殿下何故一来打人?!这还有王法没有?难道殿下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的身份, 能随意处置人了不成?”
“王法?”朱轩姝将当票往方氏的脸上砸去,“我叫你看看什么是王法!”
吴赞女慢了一步进屋, 在朱轩姝扬手打人的时候, 她已经在屋门口了。此时进来先劝了朱轩姝,“殿下莫要生气, 为了这等人不值当的。”又斜睨了一眼方氏, “莫要脏了殿下的手,由奴婢来代劳行了。”
“由你代劳?”朱轩姝利眼扫过每一个高家人, 看得他们瑟瑟发抖, “岂能消我今日心头之怒!”
高玉泉皱眉,问着身边正在看当票的方氏,“究竟怎么回事?你又干下了什么好事,惹得殿下发这么大火?”
方氏捏着当票,久久没有出声。她自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公主府里头进不去,可里头的人却是要往外头走动的。
趁着与云和公主一起参加礼部侍郎家办的赏花宴时,方氏买通了公主身边的侍女,偷摸着进了公主更衣的屋子, 顺手取了一颗珠子出来。方氏在回家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
这颗东珠是好东西,通体圆润光滑,一点瑕疵都不曾有。方氏不知道和当铺的店家磨了多少嘴皮子,这才换了个好价钱。多的给兄长付了赌债,余下的,统统成了方氏自己的私房。
可这事儿,怎么叫公主知道了?还有这当票,应当是当铺里头的存根,怎么也到了公主手里头?
方氏有些糊涂,一头雾水。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极了,原以为好好的事儿,现在却被人发现了。不仅被发现,还打上了门来。她自己很清楚,在这件事上,绝落不下什么好来。
汪氏身为婆母,一直和自己不和,肯定不会出面保她。夫君近日只顾着于妾侍缠绵,恐怕早存了休弃自己的心思。
方氏左右四顾,一时竟觉得自己是这般孤立无援。
高玉泉等不来妻子的回答,只得拿了当票自己看。上头写的名字是假的,并不是方氏的,当的乃是个东珠。高玉泉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会不会是云和公主弄错了?旋即又觉得这不可能。
虽然公主几乎和高家没有任何联系,可逢年过节的时候,该赏的还是会给,面子上从来都是过得去的。今日这般兴师动众,一定是有了证据,可以确定事情的确是方氏做下的。
高玉泉虽然当的是个小官儿,但毕竟是在朝堂摸爬滚打过的人。云和公主的身份和在帝后眼中的地位毋庸置疑。是保了妻子,还是为了仕途不与公主作对,他几乎不用思考能做出选择来。
“啪”的一声,方氏另一侧的脸也挨了打。只高玉泉的力气并没有朱轩姝那么大,疼得没那么厉害罢了。
朱轩姝冷冷一笑,“别以为苦肉计能打动得了我。”她直视着方氏,“银子呢?”
方氏喏喏地说不出口。
“给你兄长还债去了吧?”朱轩姝冷笑,“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你们每一个人,都别想好过。”涂了丹蔻的手,一一指过高家人。
高玉海叫道:“嫂子一个人做的事,怎能叫我们一起算进去?殿下真是好没道理!我们也没得什么好处不是。”
“非要得了好处,才能处置你们是吧?”朱轩姝根本不想看高玉海一眼,只用余光瞥到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这所宅子,你们身上穿的衣裳,吃穿用度,哪一个不是因着我的缘故才有的?”
高玉海语噎。
朱轩姝的声音尖锐了起来,“甚至你的母亲,我的婆母,欠了外头胭脂铺子的钱,都是偷了我的东西出去还的!真当我不知道吗?!”
一直插不上话的高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扭头望着老妻,沉声道:“果真如此?”
汪氏扭捏着,不肯说话。
“婆婆,别不说话呀。那胭脂铺的东家,可是公主府的常客,要不要我请了过来当面对个质?”朱轩姝冷笑,“做婆婆的是贼,当媳妇儿的也是贼。还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她朗声道,“方氏,我已将你兄长和赌坊的管事带来了。”
吴赞女会意地点头,下去将方氏的兄长和赌坊管事领上来。
今日云和公主上门所说的话,对一直不知情的高家男子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高父对着老妻看了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原配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可若她不是,难道说谎的人是公主?
高父的目光移向了朱轩姝。殿下的性子,似乎也并非是这样的。
方氏的兄长很快被带上来,重重地扔到了地上。他还觉得奇怪呢,正在家里头喝酒喝得兴起,莫名其妙地被人给绑了来。此时见了妹妹,赶忙求救。
方氏听着被扔到地上的兄长的哭喊声,扭过头,一点也不想,也不敢去看他。心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兄长恨得狠了,要不是为着他,爹娘留下的唯一的方家血脉,自己哪里会铤而走险去做这等事。
朱轩姝微微侧脸,耳边的珍珠葫芦耳坠一摇一晃,“他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赌坊管事是带着账册来的,翻了翻,便知道了。“一共五百九十二两。”
朱轩姝点头,又向方氏看去,“当票上写着,总共当了一千两银子。我的好嫂嫂,剩下的四百多两银子,你用在哪儿了?”她扫了眼欲言又止的高玉海,“可是贴补给了家里头?”
高玉海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话,心里害怕方氏果真说贴补高家的话。那自己方才的话可真真是自打了嘴巴。
吴赞女将管事送走,独留下朱轩姝一人。
“珠子,现在已经找不回来了。”朱轩姝借着理衣服,悄悄地摸了藏在衣服里,在胸前挂着的东珠,“这一千两银子,总得赔给我吧?”
方氏狠狠咬了一下唇,“我这里统共只有六百两。”这还是加上了她所有嫁妆的钱,“别的都没了。”
高玉泉见朱轩姝似乎状态软和了些,赶紧上前,“殿下莫要气恼。都是一家人,不过区区一千两银子……”
“区区一千两银子?”朱轩姝用一副可笑的眼神望着高玉泉,“一千两在外头能让多少百姓吃饱穿暖?高大人是不是不知道?”见高玉泉支吾着说不上话来,讥讽道,“亏你还是个当官的。”
“家里人?这家里头除了你们那点子俸禄,哪个不是我的?怎么,现在想用我自己的东西来贴补我自己?”朱轩姝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高父,“有这个道理没有?”
高父想了想,上前一步道:“这等家丑,还是不外扬了吧?殿下今日想怎么处置,都依了殿下。”
“果真?”朱轩姝将目光转向了地上的男子,“我的好嫂嫂拿不出钱来,照着赌坊的规矩办事。一条腿,一百两银子。一根指头,五十两。动手吧。”
方氏再与兄长不合,却到底是一个父母生养的,当下不依起来。“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我?”朱轩姝用指头指着自己。她深吸一口气,“你们可知道,那颗东珠是谁给我的?我那去了辽东的四皇弟特地送来的新婚贺礼。”
宫里头有位被慈圣皇太后勒令除名的四皇子,这事儿高家人都知道。
“他在辽东保家卫国,护的便是你们的命!”朱轩姝字字泣血,很是为弟弟不值,“合该让你们也去和女真,和鞑靼战一战,知道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尝尝我那皇弟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虽然人是方氏的兄弟,但高父还是怀着慈悲心肠,不愿看人受罪,便替人求了情。
朱轩姝没搭理他的求情,慢慢道:“成婚当晚没圆房,我心里头是觉得对不住驸马。可三朝回门的时候,他是怎么拿捏着腔调,同我父皇,同我那太子弟弟说话的?”她转过身,望着有些犯傻的高玉海,“现在想想,真真是菩萨给我多年来虔心参拜的福报。”
“给你们这等贼窝生下的孩子,不也是个贼吗?我还没这么自甘下贱。”
不等高家人出言反驳,朱轩姝飘然而去。
吴赞女却并未跟着朱轩姝一同离开,她一个眼色下去,立刻有太监上前来。手起刀落,方氏眼睁睁地看着兄长没了两条腿。还来不及尖叫,又没了四根指头。
“统共四百两。”吴赞女走近方氏,摊手,“夫人的六百两银子呢?”见方氏愣在那儿不说话,她的眼睛朝底下已经痛晕过去的那人扫了眼,“若是夫人不想给,剩下的六根指头,也保不住了。”
方氏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自己是将钱拿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她的哥哥已然成了一个废人,往后还有什么样的好女子会愿意嫁给他呢?
吴赞女本也不想将钱拿了,不过是给人看个教训。冷哼一声,提起裙裾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一点应该会有加更,不过大家不要等啦,明天起来再看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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