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花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门口,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缓缓爬满了后背。
她听见她爸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似的,愠怒地吼了一句,“闭嘴!燕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不准你胡说八道!她可当你是亲妹妹,我不想伤她的心,所以才没将以前的那些事告诉她,否则你以为你能住在这里?我根本不想见到你!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否则我绝不再留你!”
他的话说得很决绝,莫慈一下子崩溃地哭出了声,声音带着自嘲和凄凉,“我不过是喜欢你,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我有什么错?”
陆小花脑子里乱哄哄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什么都没有想,她呆呆地转身,木然地下楼离开,动作很轻,不知道是下意识害怕屋里的人听见,还是因为失魂落魄而没了重心抒。
一口气走到了街上,陆小花走出了很远才记起自己应该打车,打车回医院。回医院干什么呢?对了,她妈妈还在医院里做检查,不知道情况如何了……糟了,检查报告还没拿!
陆小花瞬间清醒了一些,咬了咬唇,掏出手机,下意识找出了她爸的号码,但手指滑到那个号码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起呆来,这样傻傻地站在路边,眼睛有些疼,脑袋也有些疼。
最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了,怎么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她根本消化不过来,一件事没解决,又来了另外一件,一件接一件地打击着她带。
她该告诉她妈吗?小姨竟然喜欢她爸,看样子,喜欢还不是一天两天了,和一个惦记着自己老公的女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想想都替她妈觉得可怕。
但是想了想,陆小花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妈,她妈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能受到任何打击,况且以她爸的态度,小姨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她对她爸有信心。
深呼吸一口气,正要给她爸打电话,说曹操曹操到,手机响了起来。
陆小花调整了一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起,语气轻松地说道,“爸,妈的检查报告在哪,你赶紧拿到医院来吧,邵医生正在要报告呢!”
“好,我马上过来!”陆旭礼的声音里还带着没有缓和的怒意,解释了一句,“手机放在客厅,所以没听见你的电话,我已经出门了,一会儿到。”
“好。”
挂了电话,陆小花赶紧打车,离开了小区附近,生怕她爸一会儿出来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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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陆小花想了很多,决定这件事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雷衍。他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自己家里这点狗血的关系,还是不要去给他添堵了,况且,这种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也插不上手,只能凭她爸自己去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妈的病情,其他的全都是芝麻小事。
下车的时候,陆小花眼前又黑了一下,双脚踩在地面,像是踩在棉花上,腿脚软绵无力。她扶着树干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扶着沉重的脑袋,往医院里走去。
想起自己时不时的腹痛,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头疼,陆小花觉得自己或许也需要检查一下身体了,万一真有什么毛病,早点发现,治愈的机会也大一些。
她这样想着,推开病房的门,她妈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刚好从雷衍手中接过水杯。
“小花。”王燕抬眸,看见她,笑了笑,放下水杯,平静地望着她笑,神情轻松,一点都没有病患该有的忧郁。她妈一直都是个乐观的人,如今也是。
可是她此刻的乐观却让她心疼不已,陆小花眼红红地叫了一声“妈”,便朝着她走去,只是刚走出了两步,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倒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了微弱的意识。
陆小花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她努力想撑开眼皮,眼睛上却像是压着两块巨石。
浑身烫得出奇,热得难受,满身大汗,她感觉自己连每一口呼吸都冒着烫人的热气。
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她极度渴望有降温的东西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这样的想法迷迷糊糊刚冒出来,一阵冰凉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嘴里无意识地舒服地嘤咛了一声,耳边像是有人在柔声和她说了句什么,她听不见,随后,手心也变得冰凉起来,而后是后背。
在这种舒服的凉意下,她终于又昏沉的睡着了过去,再次醒来,窗外已是夜幕降临。
陆小花缓缓睁开眼睛,有片刻的迷茫,入眼是天花板柔和的灯光。
四周的环境清晰地告诉她,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伸手想要揉一下发胀的额头,却牵动到手背上的针头,一阵疼痛,这才低头看见手背上插着点滴管。
陆小花不由得苦笑一声,还真是够添乱的,明明是来照顾她妈的,自己反倒是病倒了。在打点滴,不知道是什么病,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她的心里有些不安,环顾了下四周,没有看见雷衍,便更加不安起来。
手机放在很远的沙发上,她挂着点滴瓶,拿不到,有些着急,叫了一声雷衍,声音又哑又涩。
没人回答她,她干脆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有些虚弱,用另一只手试图去取下点滴瓶。
只是脚上没力,垫起脚尖便重心不稳地朝着一旁摔倒下去,她连忙用手扶着床头,因为动作过急,一下子便将手背上的针头扯掉了。
钻心的痛伴随着阵阵涌出的血随之而来,陆小花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的手背,定了定神,正准备出去找护士,刚走到门口的人便听见了屋里的响动,急忙推开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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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雷衍疾步走到床边,伸手扶住了她。
陆小花顿时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声音有些慌,“雷衍,我手出血了……”
雷衍面色难看,转头冲门外吼了一声,“医生!”
陆小花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她觉得自己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上战场,枪林弹雨的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可此刻带着对未知的病的不安,她却又慌又怕,鼻子酸酸的。
她会不会死啊?才刚刚谈上恋,连婚都没结,年纪轻轻的要死,也太倒霉了吧?
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雷衍听见她哭,也跟着慌了起来,搂着她的肩,有点无措地问,“哪里痛?”
邵医生急急忙忙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护士,雷衍一边搂紧陆小花,一边冲他狂吼,“快给她看看,她都痛哭了!”
两个护士立马上前给陆小花止血消毒,雷衍站在一边看着,急得不得了,眼看着陆小花的手背上重新插上了针头,邵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确认无碍,只是低血糖加上发烧引起的晕厥,已经没事了,挂完这瓶葡萄糖可以下床活动,雷衍和陆小花都松了口气。
陆小花不放心地再三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身患重病,差让邵医生发毒誓了,才终于相信他的话,后背不知不觉中溢出了一层冷汗。
还未等到医生护士离开病房,雷衍迫不及待地将陆小花紧紧搂在怀里。
两个护士暧昧地看了他俩一眼,陆小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的胸口,“我没事了……”
雷衍却将她抱得更紧,陆小花也不再反抗,伸手回抱着他,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安心而又眷恋地深深呼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
“雷衍,我妈没事吧?”陆小花淡定下来,立刻想到了最重要的事,从他怀里抬起头,紧张的问。
“邵医生在安排手术。”
陆小花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眼眸,不确定地问,“手术……风险大吗?成功几率……”
“几率只有百分之四十。”雷衍没有瞒她,有些沉重地说,“邵医生会竭尽全力的。”
陆小花沉默了,她知道这类癌症不好治,手术的成功几率低,化疗效果也不好,但她还是宁愿相信好人有好报,她妈是个善良的女人,上天一定不会这么残忍……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胆小怕死?”雷衍开玩笑的语气,转移她的注意力,“刚刚看见手背上有一点血,鬼哭狼嚎的。”
“我一个小女子,怕死很正常啊。”陆小花不服气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刚刚看见那么一点血,还不是吓得面如菜色,还将人家医生吼了一顿!”
话音刚落,鼻子便被狠狠捏了一下,雷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
陆小花皱了皱鼻子,心里是明白的,雷衍那是心疼紧张她呢,嘴上虽然顶嘴,但心里却是暖暖的,也不跟他呛了,乖乖地攥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雷衍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手指捋了捋她的头发,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
陆小花看见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小花,你醒了?”莫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关切地望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小花眼神闪烁了一下,抿了抿嘴角,半晌才淡淡地说,“我没事了。”
莫慈感觉到她明显的疏离,愣了愣,并没有多想,觉得她大概是生病,说话虚弱,加上她妈病重,所以心不在焉。
“我给你和你妈妈炖了鸡汤,趁热喝,我给你盛一碗。”她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紧跟在她身边的莫莉立马乖巧地递给她一个小碗。
“姐,你要保重身体啊,看见你这个样子,姨妈也会不安的。”莫莉关切地说道。
陆小花不由的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还真是母女俩,说的话都差不多,都已经认定她妈的病没救了,恐怕都巴不得她妈出点什么事才好吧?以为这样可以取代她妈,名正言顺地进她家了。
陆小花越想越气不过,想到她妈对这母女俩掏心掏肺,完全将她俩当自家人,她俩在她家,吃的住的全是她家的,小姨惦记她爸,莫莉惦记雷衍,真是无耻。
“我不想喝,你们端走吧。”陆小花冷冷地说道,而后将脸埋进雷衍怀里,闷声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她不想跟她俩在这节骨眼上撕破脸,给她妈添堵,所以强忍着没有拆穿和指责她俩。
雷衍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的语气,“好,睡吧。”
他任由陆小花躺在他怀里,伸手将被子扯过来包裹着她,看也没看站在那里一直有意无意看向他的莫莉,眼睛里只有陆小花一个人。
莫慈端着小碗,鸡汤还冒着热气,她沉默了一下,而后将鸡汤留下,放在床头柜上,“等小花醒了,热给她喝吧,我们不打扰小花休息了。”
莫莉还想留下来陪着雷衍,被她妈强行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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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尽头,莫莉不耐烦地甩开莫慈的手,“妈,你干嘛啊?难得有机会和雷衍相处,陆小花睡着了,我还可以陪他聊天呢!”
莫慈嗤笑一声,“你觉得他会理你?”
莫莉脸一红,她妈说的是实话,但她还是不服气地说道,“雷衍对我挺好的,之前我住在他家,他还给我做过早饭呢!”
虽然并不是特意做给她的,而是做了三人份。
“是吗,可我刚刚瞧着他,看都没看你一眼呢,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的是陆小花吧?”莫慈毫不留情地讥笑道。
一提到陆小花,莫莉来气,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从雷衍家里灰溜溜的被赶出去?真希望她和她妈一样,得个什么癌症死了算了。
“他现在喜欢陆小花,那又怎么样?不是一时新鲜吗,我不信他能一直喜欢她。”莫莉不屑地冷哼道,“天底下没有男人会不喜欢美女,我主动投怀送抱,不信他能招架得住!”
莫慈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严肃地望着莫莉,沉声道,“你说得没错,只要主动,一来二去,再坚定痴情的男人都会受不住诱惑,所以你得抓紧了,他在丰城的这些日子,是你最好的机会,不喜欢又如何?只要你得到了他的人,心是可以慢慢收复的。”
莫莉舔了下嘴唇,勾起自信的笑容,还没来得开口,莫慈便又不悦地说,“莫莉,不是我说你,你真是没用,我让你去勾.引雷衍,你不但被人家赶出去,还跟被人鬼混怀了孩子!你以为谁都是那种负责任的男人,只要你怀了孩子会娶你?真是天真!现在好了,流.产太多次,不能再做人.流了,只得赶紧结婚嫁人!”
“我倒是想赶紧结婚嫁人,谁愿意做这个冤大头来当我孩子他爸啊!”
“相信我的眼光,雷衍无论哪方面都是最优秀的,只有嫁给他,你才能幸福!”
莫莉翻了个白眼,“你也看见了,他现在对陆小花死心塌地的,一时半会我很难让他移情别恋娶我的!”
莫慈目光闪烁了一下,沉默半晌,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下药还用我教你?等你和他做过,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陆小花其实并没有睡着,等到莫慈母女俩离开,她便睁开眼睛,从雷衍怀里坐起来。
“我有点饿。”她闷声说道。
雷衍作势便要去端鸡汤,陆小花连忙说,“我不想喝鸡汤,我想吃……糖醋排骨!”
她只是不想吃莫慈做的鸡汤而已!
雷衍瞪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满,但身体已经早一步站起来,“乖乖躺着,我去买。”
小刘送了他俩过来回渝城了,所以在这边,他连一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还得自己亲自去买饭。
陆小花看他要离开,心里又舍不得,连忙攥着他的手,“我不饿了,你不要走。”
雷衍好气又好笑,看着她,最终被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打败,没忍心责怪她,柔声道,“好,那我不走,叫外卖吧。”
陆小花点点头,拉着他在床边坐下,然后像小猫一样腻歪在他怀里,盯着他拿着手机点外卖。
这时候,屏幕上方有微信消息跳出来,她看见如月的名字,撇了撇嘴。
雷衍没有避讳她,当着她的面点开了微信消息。
陆小花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眼睛争分夺秒地去看那条信息。
——“哥哥,一想到过两天要见到你,心情好好哦。”
呵呵,可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但陆小花什么话也没说,纵使心里有不高兴,但也不好意思无理取闹,让他为难。
雷衍回了一句,“乖。”
陆小花瞬间便炸毛了。
其实哥哥给妹妹说这样一句话,倒也没什么,但一想到他那种语气,一想到他明知道如月对他的心思,他还不避讳,陆小花火冒三丈。
为了避免跟他吵起来,她冷着脸淡淡地说,“我想过去看看我妈,你帮我点滴瓶取下来吧。”
雷衍察觉到她骤然变冷的语气,不由得低头看了她一眼。
小女人别扭地抿着嘴角,脸上写着‘我在生气’四个大字。
但是雷衍并没意识到她是因为什么事生气,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依了她,取下点滴瓶,送她去隔壁病房。
陆小花一手提着自己的点滴瓶,一手垂着,快步走出休息室,看也没看他一眼,雷衍跟上去两步,有些无奈地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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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花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她爸妈在房里说话,她顿了下脚步,转头对雷衍淡淡地说,“不想吃外卖,我想吃城南那家每天都排很长队的冷吃兔!你去多买点回来,行吗?”
雷衍挑了下眉,目光幽深地落在她充满挑衅的脸上。
她以为他会拒绝,没错,她是故意的,心里像是憋着一团无名的火气,故意想找茬跟他吵架。雷衍这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别人指手画脚啊?排队买东西这种需要耐心和放下身段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雷衍很爽快地答应了,“好,你乖乖呆着,不要乱走,等我回来。”(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