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很尽责地将我们带到了那位笹丸富商家的门口,我还未下车,刚抬头瞥到那大门,呆愣住了。
“一个有钱人的房子可以这么大啊?!”我去过的都是些小乡村,头一回进城本想好好看看沿路周围的景致,可人时刻带着想呕吐的冲动,趴在车窗边上,什么也没看,光难受去了。
一目连扶稳下车的我,看到我恢复精神他脸上担忧我的眉头舒展开,语气也被带得轻快:“我也不清楚。”
“确实是一座相当气派的屋子。”扫视一圈后,一目连淡淡道,虽然这房子虽所占地大,却不及他那时代的那样精美。
我看一目连表情平静,他估计不觉得这房子很好,我低头深呼吸想平静自己高涨的情绪,和一目连的态度形成反差,我不是一个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吗!绝对不能暴露这一点。
轻咳几嗓子,我感到疑惑:“为什么我们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还没有人出来迎接带路?”
一目连摇头,他其实也在思索怎么没有下人出来,照理说人类、特别是有财有势的人应该很注重这一方面的礼仪。这宅邸外看气派,实感却冷清,门前一片堆满了落叶,墙边还有乱生的杂草,一目连闭眼,感到了星点妖气混在宅邸深处。
“那我们这么进去吗?”我们也不能这么在门口等人来开门,一目连也迟迟不发话,我只好出声询问。
“不,”一目连想了想:“我们去街上打听一下这家人的信息吧。”
一目连虽不明说,但他这个反应,这家人肯定有什么猫腻!
我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去闹市内看看,买些什么,现在能过去,简直顺了我的心意!
清怕我把钱袋子弄丢,让文燕做了根绳子系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把钱袋塞到外衣里,不小心缠到了香囊,我理好绳子拍了拍略微鼓起的胸口。一切绪,我侧头期待地看向一目连:“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呵呵,好。”
——
一圈下来,收获颇多。我左右手各拿了一串丸子,趴在一目连背上,而一目连腰间则别了各类小吃的盒子,样子有些有趣。
“你看你看!那是什么,是酒吗?”
一目连探头查看,见我指的是家铺写了一个大大的酒字,眉头一皱:“那不是你能吃的东西。”
“我不能吃的东西?”我微滞,我是闻到了清今早喝的酒差不多的味道才问一目连的,可他又说那是我不能吃的,我开始思考我不能吃的东西有什么,“……虫?”
一目连看看我笑道:“不是的,那家店是酒铺,你不能喝的。人类怎么可能会卖虫呢。”
“……不过似乎也有卖虫的商家?”一目连转念一想,似乎人类有以虫作药的习惯。
我浑身一颤,忙催促他离开这块地方,惊异的说:“太可怕了,难不成他们都是鸟变得吗!”
“噗。”一目连乐笑了,暗道,和你正好相反,明明是只鸟却不敢吃虫子。
一目连直至走到一座木桥边上才停下,坐到岸边边赏浅溪边看行人,分析已经收集到的情报。
笹丸一家是从九州搬来中部的商人,家中有一独女,名叫‘红叶’,听这里的人说红叶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九州时各家贵族都纷纷上门提亲,笹丸为了减少那些落魄落魄贵族的追求,特地带着一家人来到京都。
笹丸极其女,从未将红叶带出过家门,所以人们也只是都听说红叶美丽却从未见过。
大约在搬来京都的第三年,也是这一年里,笹丸家中家仆纷纷辞去职位,曾有一行人偶然见到他家的园丁,只看那园丁面黄肌瘦,如一根柴木,慌张恐惧的神情令人不禁怀疑笹丸家内发生了什么。
有人传言笹丸家的小姐红叶遭遇了怪病,一夜从美女变成丑女,吓破了平时看惯了她美丽的仆人们的胆,这才接受不了,各个离去。毕竟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红叶的美貌去的。
唯一奇怪的是,笹丸家中怪事频频,却从未闹出过人命。笹丸夫妇也神色如常,怪异的只是仆人们,但也没人敢接近笹丸家。
这造成了那样冷清的宅邸外景。
“好奇怪啊,”我要下一口团子,甜腻的味道在口中扩散:“他们是遇到妖怪了吗?还是人们怀疑的怪病?”
一目连不语,递给我一袋糖摇摇头,还未确定的事情他从不谈出口:“吃完了过去吧,还有口信需要带到,不能太晚了。”
嘴里塞满了食物,我含糊不清地点头答应。
“慢点吃,吃完了再说话。”一目连盯着我笑笑,手里准备了下一串我该吃的团子。
我费力地咽下团子,黏稠的糯米好像沾住了我的喉咙,撇过脸欲哭无泪。
不应该买这么多的……
待我好不容易全部吃完,一目连看着空荡荡的手略感失落:“是不是应该再多买一些?”
“不不不,已经够了!”我捂住嘴,生怕自己下一刻全部吐出来,推着一目连,让他起身:“我们快点做完事能走了!”
“恩,也是。”一目连望望周围,正寻找过去的路线,一个转头间,他眯眼颦眉,视线锁定一个方向,久久定立。
“怎么了?”
“……没事。”一目连放开视线,犹豫地轻声询问我;“你以前说过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我立刻回答:“见过啊,我朋友是啊。”
“一只毛色是鹅黄色的,小耳朵、眉间有两个白点、脖前的毛发也是纯白的,还有毛很短,有些刺人。”我比划着;“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一目连点点头:“恩,我了解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呃——”一目连眨眨眼,有些慌乱地往一旁看去,摆手解释:“只、只是忽然想起,有些在意而已。”
“这样啊……”我耸耸肩,不知道一目连在紧张什么:“我们快走吧,还要找今晚住的地方呢。”
“恩。”一目连松了口气,他最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了。一目连不留痕迹地对着远处的身影点点头,背起我抬步离开。
——
我们这回过去时运气较好,正巧碰上了准备出门的笹丸。
“你好,笹丸大人,我们是替清大人带来口信的。”
“清大人?”笹丸见到我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念了好几次才想起此人,脸色一变:“清大人?清大人!二位是清大人的信使吗?快请进快请进!”
“不了,我们只是传达清大人的意思。”笹丸的态度奇怪,他面色非常不好,仿佛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听清说笹丸今年只有四十出头,看他这样子,说他七十高龄都不算过。
表达了清过几日将会拜访的消息,笹丸的表情并没有转好,很客气地像我们道别后,关上大门锁了起来。
“嗙”
我指着大门,难以置信地对一目连:“他这么关门了?!都不留我们住一晚什么的吗?!”
因为来时,文燕教了我许多该怎么恭敬地说话,该怎么与人客套几番,笹丸这么利索地结束反而让我很不适应。
“恩……他大概不想让我们进去,发现什么秘密吧。”
“什么秘密?”
等到走远了,一目连才开口解释:“那家小姐估计已经成妖了。”
我意识到周围还有人,克制住惊呼,凑近一目连,让他详细说说。
“刚到那所宅邸门口时,我查看了一番,发现深处有微弱的妖气,便猜想这家人里可能混入了妖怪,但不确定。直到去街上打听完,我才确定,是他们家里的小姐发生了异变。那些仆人可能是受不了那所宅子的怪事才离开的。”
“那……那个小姐又怎么会异变呢?”我顺着一目连的思路明白了一些,但我至今弄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人类会产生异变,从人类变成妖怪,这样的事情跟传说故事一样神奇。
如果要刨根揭底的说,一目连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说:“妖怪大多都是由人类变成的。”
我问:“那神呢?”
一目连开起玩笑:“或许也是有人类变的吧。”
开始转变后,必然会消失一部分的记忆,没有谁能说清楚之间的相关,像是有一根模糊的丝线牵扯着,几者相互连系依存。
一目连话不多,更偏向于听他人诉说的角色,但只要是愿意和他交谈下去,他的话自然会变多,有时候还会冒出一些根本听不懂的字眼来。
我只问了他一句,他以前的神社是什么样子的。他便从外观结构到装潢细节都一一说了一遍,期间还穿插着一些民间趣事。
他声音好听,算他无限重复一句早上好,我想我也会津津有味地听着。
我和一目连没事做了,回到了集市,晚上多了许多小吃,我们便重复着之前的分工,一目连有空便递食物,我来吃。
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我望过去,发现是下午那家店铺,有趣的是摆在店外的桌椅上坐满了人。
还没等一目连制止我,我大声喊出店铺里的老板:“你好,给我最好的酒!”
“哟,小姑娘和哥哥一起来买酒给爸爸喝啊?”老板笑道。
一目连笑得无奈,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们不买的,她只是看看。”
“我买的,钱都在我这里!”我拉住一目连,“我不喝,给清买的,文燕不是说酒都被清喝完了吗?”
一目连知道我不喝后,没有再阻止,我把袋子里的钱拿了一半:“老板,这些够了吗?”
酒铺里突然静得没有一儿声音,周围目光聚集在我和一目连身上,酒铺老板瞪大了眼:“你、你们是清大人的人?!”
“啊,怎么……了?”
还未等我说完,老板闪进后厨,把大瓶小瓶、各式各样的酒拿上来:“这些、这些全给清大人!清大人要东西,我们怎么敢收钱,明天我雇马车把小店的存货全给清大人送过去!”
老板又冲进后门,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小瓶酒:“这一瓶已经是小店目前最好的酒了,请两位大人代我献给清大人!请清大人一定原谅我没有察觉到她无酒喝了这件事情!”
我越听越糊涂,清把酒全喝完了跟这老板有没有发现怎么成一回事了?这老板又不在清家里又怎么可能知道……
“那老板人真怪。”
硬要把酒塞给我,我想付钱,那老板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一样躲进了里屋,周围的酒客只要和我对上眼神逃窜离开,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清的震慑力有那么大吗?”我把玩着酒壶,低头和一目连说话,听见周边细细碎语。
一目连叹气,“还是不要在公共场合提起清姑娘的名字吧。”
“……也是。”我看了下周围还开张着的店铺,只要是我视线扫过的地方,那块地的人跑得没有踪影,“我想我们今天还是先回去吧,清的家离这里也不远,算走不到也在林里面睡一晚吧……”
玩也玩够了,我实在不想在人堆里呆着了,早点离开这里早点舒坦。
一目连并没有太多意见,比起城镇他也更喜欢森林一些,他喜欢热闹一些的环境但习惯了清静。
离开城门一段距离后,一目连将我放下,召唤出龙。
龙半日不见一目连,嗷嗷吼叫,过了一会儿,又漫游到我身上,闻来闻去。
一目连觉得这举动失礼,想让龙回来,但龙赖在我身上不肯挪一下,一目连摆着手无措:“他在闻你身上残留的食物味道,你不要介意。”
我双手托住龙,龙背上的柔软绒毛拂过我的手臂,有些痒意,我把龙往上抱了抱,让他在我脖子上缠了一圈,好整个挂在我身上。
“背上的毛好软啊。”虽然很少,但手感不错,我摸了几下,圈住我的龙忽然一紧,我被吓了一跳,但龙随机马上放松,我知道龙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只是身躯变得僵硬。
“一目连,它怎么了?”我扭过头看龙,龙却也不肯和我对视,我只好去看作为主人的一目连,哪知一目连也低着头。
“……我也不清楚……”一目连面带窘相,困难地微笑,对龙伸出手:“不要玩了,快回来。”
龙低吼一声,缠紧我表示它不愿意的情绪。
“算啦,待会儿你还要背我的,这样吧。”反正都是背两只,没什么差别,我抱住龙头蹭了蹭,对龙说:“你说是吧~”
“吼。”
旁边的一目连身子一僵,别过头,手背抵唇,没有被头发遮掩的耳朵,耳尖泛红。(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