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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映真戴着眼罩,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不露一丝忧心。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总统召见的时间了。”老虎看着腕表说。
“总统给了我们多长时间?”我问。
“足够多了,一小时。”老虎回答。
身为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其工作时间是以分钟计算的,能够给我们空出六十分钟来,的确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面见总统时,两位千万不要有任何失常举动,那势必会引起误伤。”老虎再次开口叮嘱。
“我只想跟总统谈不要拿中国奇术师的命去填塞海眼的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希望,美国总统珍惜中国人的生命,就像他珍惜美国公民的性命一样。在中东,每倒下一名美国士兵,他都会在媒体见面会上自责不已,那种举动为他赢得了很多选票。”我说。
老虎摇头:“夏先生,恕我直言,未必能说得通。不仅仅是美国总统,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总统都不可能做到将外国公民与本国公民同样看待。”
“二位,不要跑题了。我想向总统请教,之前美国提出了‘净化太平洋’的计划,最终却没了音讯。如果想重启这个计划,需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韩映真插言。
“那个计划已经无限期停止,因为该项工作需要的资金是一个无法仰视的天文数字。并且,因为水体腾挪需要一个至少大于太平洋二分之一面积的大海或者大湖来做周转站,地球上根本找不到那样一个地方。”老虎回答。
“打通地脉,太平洋里的水灌进去,至少减去五分之三。当净化结束时,趁着地球自转,再把海水引出来。”韩映真说。
她刚说完,我就意识到,那又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净化太平洋只是其一,其二则是海水灌入地脉后,传说中潜藏在地球内部、地幔之下的远古地球人就会被通通赶上来,暴露在阳光之下,彻底消除地球隐患。
美国人只关注地球表面,提出了“净化太平洋”的口号,而以韩映真为代表的日本人则更加深谋远虑,想不费一枪一弹,达到一箭双雕甚至一箭三雕的效果。
古今之大人物所思所想都非常接近,昔日有中原霸主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其主旨是“清君侧、安定后院、扫平不同政治声音”。这种指导思想是正确的,但并没有得到一以贯之的执行,最后遭致全盘皆输。
如今,日本作为太平洋岛国,其后院正是赖以栖身的大海。鲛人之主控制大海,时不时地兴风作浪,正是在不断地动摇并侵蚀日本的“后院”,导致日本后方空虚,无法展开图谋全球的行动。所以,他们非常期望美国政府能展开“净化太平洋”行动,彻底剿除大海中的“非人”力量,后院太平,不留遗患。
“两位的问题一定能得到答复。”老虎说。
“我要结果,相信夏先生也是。如果只有答复而没有结果,跟官僚政府的表面文章有何不同?”韩映真咄咄逼人地追问。
“有些事,没有结果,别说是这一任总统了,就算将前几任、后几任总统全都算上,也理不出头绪来。韩小姐,我刚刚调查过你的历史了,你也算是半个政治家,对于这些国家大事的理解肯定高于常人,知道其中盘根错杂的利害关系。我不多说,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劝告二位,跟总统的交谈适可而止,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做任何事都必须先考虑美国选民的利益,因为这才是他能否在下届大选中连任的最根本基础。”老虎回答。
这是事实,无论韩映真承认不承认,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美国的社会制度决定了总统的行事原则,他是民选总统,登基之后,自然要以人民为重。
“会有一个结果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韩映真胸有成竹地说。
老虎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刻皱眉,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韩小姐,不可以强迫总统做任何事。要知道,你若有任何异动,就将连累到夏先生,然后一起倒在每秒钟数千发的弹雨之中。你也会连累我,因为是我以人头担保,才说服总统召见二位的。”
我不愿老虎难堪,笑着打圆场:“你们怎么了?还没见总统,先在这里唇枪舌剑斗法,说个不休?一个国家的政治纲领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而是数百年积累的折中结果。总统要怎么做,大家谁都不知道。所以,现在咱们稍安勿躁,见了总统再说。”
难为老虎没有意义,他只是51地区的负责人,在总统脚下,如同蝼蚁尘埃。
当下,他只负责带我和韩映真过来,并不能代表总统发表任何观点,也不能代表我们向总统请命。
“好,就听夏先生的。”韩映真一笑。
“好好,听夏先生的,听夏先生的。”老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小题大做,马上笑着后退,语气也和缓下来。
总统很守时,按照预定的时间请我们进入他的办公室,误差仅有一秒。
那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家具颜色都与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白色宫殿”一致,只要稍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当然,这是行宫,是白色宫殿的完整复制品,而不可能是原版。
总统坐在半环形办公桌后面,脸色冷峻,不苟言笑,与面对选民时笑意盈盈的表情判若云泥。
在办公桌的右侧,坐着三个膝盖上摊开了记事本的人。从他们的着装以及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耳朵上扣着的同声传译耳机看,三人都是翻译。三人中,包括一名美国人、一名非洲黑人、一名黄色面孔的亚洲人。
总统同时启用三名翻译外加同声传译,可见对这次谈话的重视,务求对我和韩映真说的每一句话都深刻了解其内涵,绝不含糊。
老虎没有进来,在门口就被便装保镖拦下了。
“夏天石先生,韩映真小姐,请坐。”总统没有起身,只是向办公桌外侧的两把扶手椅指了指。
我向对方点点头,然后缓缓落座。
“我已经看过二位要谈的一些事的简报,先做一些回答,如果二位不满意,我们再交流。”总统说。
“客随主便。”我客气地回应。
总统清了清喉咙,蓝眼睛里放射出湛湛寒光,直盯着我:“夏先生,今天早晨,我刚刚重温了两部美国电影,都是令人热血沸腾的战争片。第一部,讲述的是二战时期政府派出小分队拯救某个家族仅剩的男丁的故事;第二部,讲述的是冷战后期美国在索马里打击*的事。看完这两部片子,我对于夏先生你的问题有了初步的答案。当然,如果你也看过这两部片子,听不听我说,都不重要,因为答案就在这两部电影里。”
我很喜欢对方抛开政客惯用的繁文缛节、开门见山谈问题的工作作风,而且立刻明白那是哪两部片子。
第一部是《拯救大兵瑞恩》,第二部是《黑鹰坠落》,都是在中国上映后好品如潮的经典战争片。
如我所料,总统故意提出这两部片子,就是表明自己“爱护国民、坚决反恐”的决心。
“用镜室去填塞海眼,不是个最稳妥的解决办法,但当前来看,那是最行之有效的,所以我不反对这件事。我要说的,是我的朋友被困在镜室里,如果这计划持续进行下去,我朋友肯定性命不保。按照美国法律,一切讲求民主,民众都必须有知情权,而不是被动地接受政府安排并不得不承受可能带来的最悲惨后果。这是不公平的,尤其现在的受害对象是无辜的中国奇术师,那就更不公平,简直令人发指。”我说。
“这是一场战争,战争就必须付出代价,即必须有人死。别人都可以死,你朋友为什么不能死?电影里,一队优秀的美国士兵为救一个同袍而全部牺牲,一个*头目的命要我们的游骑兵部队三十几条人命来换,这公平吗?谁曾经为他们鸣不平过?我说了,世界不是完全公平的,肯定不是,永远不是……”总统大声说。
“战争当然有牺牲,但美国有什么权利诱骗中国奇术师去冒险送命?如果美国能将真实情况公之于众,还会有人甘心拿自己去填海眼吗?”我低声反问。
在这里,总统占据地利,而美国是当今全球公认的第一强国,占据了天时。中国能占的,就只有“人和”这一项。
以一敌二,已经落在下风。如果不想办法扭转颓势,则后续隐患不可想象。
“按照联合国法案,任何人或国家不得干涉他国内政。填塞海眼这件事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你来,不必谈;中国任何人来,都不必谈。太平洋之患是地球的大灾难,任何一个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都有责任为消灭灾难而献身。如果这机会落到我头上,我也义无反顾去做。”总统说。
“除了我,中国不会再有任何人来跟阁下谈。中国有的是奇术师,就算有三分之一误信牺牲,剩余三分之二也能东山再起,重新成为全球第一奇术师大国。如果阁下一意孤行,我将尽毕生之力揭露此事,让全球各国的奇术师都认清美国的狼子野心。”我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