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心中惴惴不安,云老夫人等了片刻,就见丫鬟婆子们一个个脸上身上带着明显的鞭伤哭丧着脸走进来,打首的垂着头禀报,“老夫人,那孙小姐手中持着凤尾鞭,我等实在拦不住。”
凤尾鞭是先帝赐给孙府的,她们这些奴才自是不敢抓那凤尾鞭,而那孙家的小姐,也正是看出她们心中的顾忌,所以将手中的凤尾鞭舞得如同上下翻飞灵活无比的蛟龙一般,孙府的这些婆子丫鬟们,不但没能近她的身,反倒被她的凤尾鞭打得遍体鳞伤,好在孙梨语的鞭术虽然不错,到底是个姑娘家,力度有限,她们身上所受的鞭伤也不过是些外伤,倒不至伤及内腑。
就这样,孙梨语压根不管云府丫鬟婆子们的阻拦,只一路挥着凤尾鞭打了出去,临走时还指着云府的大门哭诉,大意是说云国公府对她百般羞辱,她势必要进宫讨个公道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云国公府位于燕京勋贵世家府邸中心,周边皆是同样勋贵世家的府邸,孙梨语这一番闹腾,自然惊动了四周之人,所以周边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当然,孙梨语对云国公府的指责也让看热闹人的人听了去。
听得丫鬟婆子们的禀报,又看着众人脸上身上的鞭伤,云老夫人只觉得脑门突突跳得厉害,胡嬷嬷眼看着老夫人的面色不对,慌得忙端了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您先喝口热茶缓缓气,孙姑娘纵然进了宫,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在呢,她未必就能见到皇上。”
许是听进了胡嬷嬷的劝抚之词,云老夫人心中那口子闷气这才渐渐消散,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后方道,“去告诉兰姐儿,让她速速进宫面见太后娘娘。”
胡嬷嬷点头应下,想着事关重大,倒也不敢谴了别人去,便匆忙退了出去直奔汀兰院。
进了汀兰院,听完胡嬷嬷说完事情的经过,云若兰心中却是冷笑,纵然老夫人和老国公如何偏宠长房,纵然四哥哥无比优秀,年纪轻轻便取代长房长子成了云国公府世子,可架不住有这样糊涂的亲娘一直拖后腿。
不过,苗氏糊涂对她三房而言,她却是喜闻乐见的。
“嬷嬷别慌,我这就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嬷嬷回去好好安抚祖母,可别让祖母气坏了身体。”将心中的思绪掩下,云若兰看着胡嬷嬷温婉地道。
胡嬷嬷点头,陪着云若兰一同出了汀兰院,又听得马车已然备好,她这才放了心,折回福寿堂。
听到风声的云老国公父子,也匆忙奔去了福寿堂,听得云老夫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转述后,父子二人皆是瞠目结舌。
虽说苗氏的确糊涂,可是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一个同样的想法,原以为孙府的姑娘只是娇纵了些,毕竟偌大的将军府,就这么一个嫡女,孙夫人又死得早,孙将军又不曾续弦,孙姑娘养得娇纵倒也说得过去,可如今二人方才觉得,这孙姑娘,哪里只是娇纵了一些,分明是个不懂规矩礼仪的,怕是连小门小户的姑娘家,都要比这孙姑娘知事!
这样一个女子若是娶进门,整个国公府让闹得鸡犬不宁是小事,可这样一个目无长辈又不知礼仪规矩的女子,谁知道日后会给国公府招惹什么祸端?
一时间,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了决断,即便太后娘娘生气,这桩亲事,决不能答应!
“娘,我倒觉得,孙家那姑娘这么闹上一闹,兴许是好事。”云正阳心中的思量转了几转,看着自个气得面色发黑的老娘劝抚。
云老夫人不由拧了眉,略带不解地看着他,“正阳,这怎么能是好事?”
“娘,您想想,这孙家姑娘如此秉性,若真依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娶进来,那咱们府上往后可不得安宁,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孙姑娘进宫闹上一闹,虽则太后娘娘和皇上会生气,可这桩亲事,说不得就会解除,皇上纵然生气,可太后娘娘终归是要帮着咱们的不是吗?”云正阳含笑解释。
云老夫人细细思索,的确,这桩亲事她原本就不乐意,从前只是听闻那孙家姑娘粗俗不堪的言行举止,如此亲眼目睹,云老夫人心里头,是愈发不满意这桩亲事了,那孙家姑娘进宫在皇上面前闹腾,说不定这桩亲事还真能就此解除,太后娘娘再生气,她也得帮着云家。
这样一想,云老夫人心里头那点子燥气便消失殆尽,心中细细盘算过后转头吩咐,“去把兰姐儿追回来,让她不用进宫了,然后去打听打听,那孙家姑娘缘何会闹上门来。”
胡嬷嬷应声退了出去,云正阳心中一动,略带探询地问,“娘,您是说,孙家姑娘今儿来闹可是有人授意所为?”
云老夫人点头,有些不肯定地回他,“娘也只是有些怀疑,正阳,你想想,那孙家姑娘今儿来时,可是带着先帝赐给孙府的凤尾鞭,若是正常拜访,何必要带着御赐之物登门?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以孙家姑娘那脑子,想必是不会考虑这么周全的。”
云正阳亦是若有所思,想了想道,“娘,您说,会不会是长孙逊所为?”
这桩亲事本来就是长孙逊向皇上提出来的,若有什么人使指那孙梨语来闹,除了长孙逊,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
云老夫人思量了一会,却是摇头,“应该不会是他,这桩亲事本来就是他提的,孙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素来宠得跟眼珠子似的,长孙逊乘他不在,让皇上赐婚,孙将军心里指不定怎么恨着,他既然撺掇着皇上下旨赐婚,又何必授意孙梨语这么闹腾。”
她的话也有道理,云正阳想了想道,“娘,这燕京城里,敢和咱们云府做对的,也没几个,早晚都能查出来,您就别担心了。”
云老夫人点头,折腾了这么几下,终是上了年纪的人,这身体便有些乏了,原本强撑着精神,是因为担忧孙梨语进宫闹腾,如今不担忧这事了,自然也就撑不住了,老国公父子二人也看得出来,吩咐丫鬟婆子们好生侍候着,然后便退了出去。
翠柳侍候着云老夫人歇下,不过睡了一支香的功夫,便有丫鬟禀报,说是九小姐要见老夫人。
云老夫人本就睡得迷迷糊糊不甚踏实,听得声响便睁开了眼,吩咐翠柳让云若兰进来。
“祖母,若兰行至半途,听闻一个不好的消息,只好先行回来禀报您。”云若兰匆忙进来,面色沉重地看着老夫人道。
云老夫人心中一惊,由着翠柳扶着她起了身,直直地看着云若兰问,“发生了什么事?”
“祖母,那孙家姑娘,在进宫的途中遇上刺客,被刺客所伤,听闻伤得很重。”云若兰皱着眉,略带探究地看了云老夫人一眼。
孙梨语才要进宫向皇上讨公道就被刺客所伤,她心中,不得不怀疑这事是云府所为,毕竟,孙梨语进宫是要向皇上状告云府的,老夫人和老太爷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派了刺客去阻拦也是情理之中。
听得有刺客伤了孙梨语,云老夫人的一颗心就揪了起来,倒没注意到云若兰探究的眼神,只转了头吩咐,“快把老太爷和国公请过来。”
老国公和云正阳很快就到了,因着来时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这事,是故二人一进福寿堂的门,老国公就看着云若兰迫不及待地问,“兰姐儿,你所说可是当真?那孙家姑娘当真伤得不轻?”
云若兰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若兰不曾亲眼见到,只是瞧着天安街上那滩血,若兰问过街边商贩,那商贩说那滩血是孙家姑娘身上流出来的,怕是伤得不轻。”
由国公府出去进宫,天安街是必经之路,既然街边商贩说是孙梨语身上流出来的,就自然不会有假。
云老国公的脸色,因为云若兰的话而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云正阳,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孙梨语愤怒跑出云国公府,临走时还大声叫嚷着国公府羞辱了她,她要进宫向皇上讨个公道,这转头就在进宫的路上遇袭受伤不轻,这前后一联想,只怕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云国公府派的刺客刺杀孙梨语,阻拦她进宫,而更为严重的是,原本云府就对皇上赐婚不满,种种所有加起来,孙梨语遇袭,国公府的嫌疑最大!
父子二人想到的,云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才刚安定下来的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
虽说都曾抱着在成亲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孙家姑娘从这燕京城销声匿迹,可如今,三人心里头,都在祈祷着这孙梨语可一定得活下来,若孙梨语就这么死了,云府,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今日发生的事情,早晚都会传到孙将军的耳中,若那孙直一门脑子的认定是云府害了他女儿,那这往后,岂不是又多了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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