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城松了口,又有老夫人护着,季长松自是不再害怕,起了身冲着老夫人道,“祖母,孙儿错了。”
他乖巧的态度让季青松脸色稍转,老夫人一脸疼地看着季长松挥手,“松哥儿,祖母知道你不是有心,别怕,到祖母这边来。”
老夫人素来疼他,季长松便被老夫人纵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听得老夫人这般维护,季长松双眼滴溜溜一转,撅起小嘴挪到老夫人的跟前,小手指着季望舒道,“祖母,都怨她,若不是她闪开,孙儿也不会撞伤祖母您。”
老夫人将他揽进怀中,和颜悦色地道,“松哥儿,你告诉祖母,是谁在你跟前说了你长姐?你为何要撞你长姐?”
在内宅斗了一辈子的老夫人可不傻,松哥儿虽然性子有些娇纵,可是像今天这般莽撞的事情却是从未做过的,在老夫人看来,定是有那起子不怀好心的奴才在松哥儿面前嚼舌,松哥儿护母心切,一时冲动才会闯到福安堂来,她不舍得罚自个的孙子,可那些撺掇着松哥儿的奴才,老夫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季长松撅起小嘴,闷闷不乐地道,“祖母,没人在孙儿跟前说什么,是孙儿在后花园玩耍时听到的。”
后花园?
老夫人眸中精光一闪,看着季长松继续问,“松哥儿,那你可有看清是谁在那里说的?”
季长松摇头,“祖母,孙儿是经过假山时听到的,等到孙儿转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
老夫人眸光微沉,喜欢嚼舌搬弄是非的奴才她不是不知道,今日之事,不管是巧合或是人为,这府上的风气都该整顿了!
“送松哥儿回去好生歇下。”老夫人松开手,沉声吩咐。
便有一管事嬷嬷和两个丫鬟上前,护着松哥儿离开,待人离开之后,老夫人沉了脸看着蓝嬷嬷道,“服侍松哥儿的丫鬟婆子小厮呢?竟没一个拦着松哥儿的?”
蓝嬷嬷忙回禀,“老夫人,大少爷是一个人过来的,老奴已经让紫娟去青松院拘人了,您再等等,这会子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蓝嬷嬷这话一说,老夫人心头愈发生气,狠狠拿眼瞪向叶华梅,青松院的一众奴才,可都是叶氏亲自挑选的,满院子的奴才,竟放着松哥儿一个人到处溜达,没一个人跟着,这天冷地滑的,松哥儿万一摔个跟头可怎生是好?
虽然老夫人没有开声斥责,可是那眼中的指摘和不满很是明显,叶华梅心里是又急又气,急的是明天她还要去提刑司走一趟,如今又出这么一档子事,老夫人只怕对她愈发的不喜,气的是青松院的一众奴才,在照顾松哥儿起居上这般疏忽,还好松哥儿没出什么事,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便是扒了那些奴才的皮也解不了恨!
“紫娟姑娘,我们可是大夫人亲自指了照顾大少爷的,你这样不管不顾的把我们拘过来,若大少爷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得起责吗?”被粗使婆子们推攘着前行,一路上不少丫鬟婆子指指点点,让素来好面子的雷妈妈红了脸,扯着嗓子道。
因着她是季长松的**娘,所以也素来有些体面,如今被人押着走,气恼的同时又觉得没脸,便连紫娟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也顾不得,只一味的梗着脖子瞪向紫娟叫嚷。
紫娟止了脚,转过身冷冷看着她道,“我担不担得起责不劳妈妈操心,妈妈还是想想到了福安堂,该怎么回老夫人才是。”
说完她掉转身继续前行,雷妈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只气得红了眼,心中恨恨地想着,不过是个丫头罢了,竟也敢在她面前摆这主子架子,也不想想老夫人都多大岁数了,等将来老夫人两腿一蹬撒手人世,这府中还不是大夫人的天下?等将来大夫人掌了家,她非得把这给脸不要脸的贱蹄子好生整治整治!
进了福安堂,雷妈妈一眼看见大夫人阴沉沉的眸光,这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再看看老夫人那张比大夫人还要阴沉三分的脸,她心中那点底气瞬息消失殆尽,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她一跪,青松院一众奴才自然也跟着跪到在地。
老夫人冷眼瞟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奴才,冷冷道,“今儿谁服侍松哥儿去花园里的?自已站出来!”
便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挪了出来跪在前面,老夫人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眼,忍着怒气继续问,“松哥儿去花园,你二人可有好好跟着?”
两个小丫鬟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在老夫人面前自是不敢撒谎,左边的小丫鬟垂着头回禀,“回老夫人,奴婢二人随大少爷去了花园之后,大少爷说要玩躲猫猫,命奴婢二人留在亭子里,等他说好了才可以出来,奴婢二人不敢违背大少爷命令,只好在亭子里等着大少爷说好,可是等了半天,奴婢二人也没听大爷少说好,奴婢二人心中担心,便出了亭子,可出了亭子才发现大少爷不见了,奴婢二人在花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大少爷,以为大少爷自己先回了青松院,奴婢二人这便也回了青松院。”
小孩子喜欢玩躲猫猫也是常有的事,这二婢虽然面色惨白,神情却不像说谎,老夫人面色稍转,又道,“那你二人在花园,可还有看到什么人?”
二婢在脑海细细回想之后茫然摇头,老夫人便挥了挥手,“你二人既然服侍松哥儿,便当一步不离跟着松哥儿,既然做不到,你二人也不必再服侍松哥儿了,调去浆洗房。”
在青松院服侍大少爷和在浆洗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二婢面色惨然却不敢吭声,老夫人素来是个心狠的,她二人弄丢了大少爷,只被罚去浆洗房已然是侥幸之极,当下二婢便压着心中的悲戚嗑头谢恩。
跪在一边的雷妈妈,见二婢落得如此下场,这心中又不免有些慌,却又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她可没跟着大少爷去花园,不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牵扯不到她身上,再说了,当年众多奶娘,大夫人可是只挑了她来服侍大少爷,这么多年以来,她可都将大少爷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即便是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处置她!
可下一秒,她这份侥幸的心理,湮灭在老夫人的话里。
“雷妈妈,你是松哥儿的**娘,论理你应该一步不离的跟着松哥儿,可是你却倚老卖老,将照顾松哥儿的责任推卸给别人,这一次松哥儿好在不曾出什么岔子,念在你奶了松哥儿大半年的份上,放你出府,回去好生过你的日子去。”发落完那两个小丫鬟,老夫人将眸光定在了雷妈妈身上。
放雷妈妈出府,倒不是老夫人心慈手软,而是因为雷妈妈怎么说都是松哥儿的**娘,松哥儿对这个**娘又素来亲近,罚得重了,怕松哥儿不喜她这个祖母,老夫人可不想因为一个奴才,让自个的乖孙对她起了隔阂,所以便选择了放雷妈妈出府,这样一来,不但能显得她这个老夫人仁厚大方,又不会让松哥儿心生怨言,两全其美的事,老夫人何乐而不来。
可是,在老夫人看来显得她仁厚大方,可对于雷妈妈而言,老夫人放她出府却不亚于睛天霹雳。
若是于常府邸遇上这样好心的主子,奴才怕是要感恩不尽,可是季府不一样,像季府这样的显贵世家,即便是为人奴才,走出去那腰杆也是挺得直直的,更何况,雷妈妈服侍的是季府的小主子,将来很有可能是下一任靖安侯,身为靖安侯的**娘,这重身份足以让她炫耀于世,说不定家里那些寻不到好差事的亲人,也会因为她而沾光,可一旦出了府,她和季府便再无瓜葛,将来松哥儿即便长大成人接任靖安侯,那也和她无关了!
雷妈妈素来自恃的,便是这个身份,听得老夫人要放她出府,她先是一呆,尔后便嗑头放声大哭,“老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可是奴婢放心不下大少爷,奴婢不愿出府,请老夫人开恩,留奴婢继续服侍大少爷,只要老夫人肯留奴婢继续服侍大少爷,奴婢愿受任何责罚。”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却让老夫人原本稍稍好转的脸色,因为她这一番话而阴暗如深秋的夜,老夫人嗤笑一声,尔后重重拍向桌面,将桌面的青茶盏都给拍得摔落于地,发出清脆的瓷裂声。
瓷裂声惊得原本还在嚎嚷的雷妈妈身子一抖,立时住了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一脸阴沉的老夫人。(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