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更不用说这满院子的女人了。
只不过,头两天还能热闹得起来,可这雨都下第六天了,再新鲜有趣的话题,轮着说了那么多天,绝对啥都给说腻味了。
——于是林玄昨儿闹的那桩“笑话”便脱颖而出,瞬间成了林家热门话题之首。
这热到什么程度呢?林玄在边上冷眼旁观。完全就是当两个人狭路相逢,前一句问完“吃了没”,下一句就得提这桩了。这夸张的,叫林玄都不晓得怎么吐槽好。
——于是现下的状况就变成如此:
以贾敏为首的老中青三个阶段的女人们,一道围观议论着林玄那桩,场面嘻哈笑闹,气氛十分欢快。
而遭受这么惨无人道对待的林玄?此时此刻正待在同一个屋里的榻上,陪弟弟妹妹们玩玩具呢!
林玄见这群人毫不顾忌当事人地、说了一遍又一遍,不禁暗忖幸好他心理素质好,换了旁的小孩只怕都得有童年阴影了。
又见弟弟林墨在那折腾九连环,妹妹林绾在那拼着七巧板,均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捏着个华容道的林玄便想:……哦,或许正宗的小孩这会儿其实完全不懂在说啥子,呢?
……不过,为了避免这俩小的以后跟他一样,无端遭受此等磨难,这种风气,决不能放任助长啊!……便是要说,麻烦请别当着当事人好吗?!林玄琢磨道。是时候祭出他的大杀器泪腺君了。
嗯,只是……现在就祭?这样好像显得好玻璃心哟……所以还是再来几次才祭?那得研究好这时机问题……
林玄一边研究着,一边打算换个坐姿。不动不知道,一动就发现脚——喵的、脚麻了!
脚麻这东西,尝过都知道。你说痛不欲生嘛,那是说不上的;可要说麻的那一刻的感受嘛,简直恨不得这脚不长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林玄那泪腺君,往常他情绪稍微激动点就得“决堤”;现下脚麻起来,这眼泪啊,就像是三千草.泥.马奔腾而出一般,那叫一个欢腾!
林玄咬着唇忍着麻.痹一脸泪:“……”不必细想,他此刻的模样,看上去绝壁是可怜透了。
没等这边厢的林玄考虑好,是先等脚麻过去、还是先叫个人给他擦擦脸;那边厢心里面一直揣着事儿的丫鬟流卷,不经意间扫向林玄的方向,见后者这样,立时就怔了一怔。
流卷回过神来,连忙瞅着空子低声唤道:“太太……太太……”
贾敏正说得兴起呢,突然被打断,倒也没生出不满。她斜眼看向流卷,示意对方快说。后者福了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太太,大爷他……”
一语未言尽,众人俱不约而同地往林玄那看去。
不看犹好,一看众人无不心下咯噔一声:看这“强忍着不哼声却泪水涟涟”的表情……坏事了!
坏事了!!!
虽则包括当娘的贾敏在内,众人都以为林玄还小、不懂,故而有些无所顾忌;但这会儿见此情况,显见林玄是懂的……这就有些糟糕了乐小姐的囧爱生涯。毕竟,这说人闲话……能是当着正主儿面上说的?!
若是因此,而产生了什么不良的后果……大部分人想着,均一脸惴惴。
霎时屋内安静得过分。
——当然,亦有人不是这般想的。就见丫鬟堆里,不晓得是谁低声咕哝道:“……大爷可真小性儿……”
话未说完,李嬷嬷就怒目圆瞪,低喝道:“闭嘴!规矩都学到狗嘴里去了啊,这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么!……”
李嬷嬷絮絮叨叨的,骂了好大一通,直把丫鬟们训得想缩成一只鹌鹑。亦有人暗暗去瞪那“不会说话”的丫鬟——却是二等的流霞。
而贾敏一心念着儿子,无暇他顾。她只是连忙让奶娘将儿子抱过来,一边拍背安抚,一边下令道:“既晨哥儿不喜,那此事日后谁也不许再提……违者一律严惩不贷!”
众丫鬟婆子齐声应了。其他不在场的,待会自有人将贾敏的命令带到。
面对这形势突然就朝着他希望的方向狂奔而去的林玄:“……”
咳,总之,这结果好,就是好!
横竖不能为了否认他不是被“说哭了”,就直言自个是因为“脚麻得哭了”吧……后者反而更搞笑了好吗!
等到林玄的脚麻症状过去了,眼泪自然跟着停了。众人瞧着擦干净脸蛋的林玄除了眼睛有点红之外并无大碍,自觉这章算是揭过去了,便有人大着胆子开口道:
“……今年这雨水,真够多的。”
这话题是转得很生硬,但这会有的是人乐意去接腔。就见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起这雨水问题,气氛倒是慢慢热回来,方才的尴尬场面亦仿佛从未发生过。
贾敏亦说:
“我也听老爷提过一嘴,说是这雨再这般下下去……怕是有些不好了。”
在场除却林玄这个穿越的、以及俩个小的尚未知事,其他俱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贾敏的言外之意自是立马便听出来了;更有几个年纪略大些的,仿佛联想到什么,还轻叹了几声。
林玄则费了点脑力,才醒悟亲娘是在说淹水的问题。
这个他是有听亲爹说过。只是,他利用讯息模块,发现自家亲爹……似乎并没有很担忧?
换句话说,淹水这事,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至于他爹真正在忧愁啥,咳,他是没猜出来啦,顶多知道那事多少与下雨有些关系……
这般想着,林玄没忍住跟着一叹,道:
“要是有什么办法让这雨停下就好了……”
林玄话音刚落,众人均被此番“童言童语”给逗乐了。贾敏拿纤指点了点林玄的额头,笑着说:
“你这猴儿,说的是什么话?——这世上可没谁能想让老天爷下雨就下,停雨就停的——那大抵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学霸才不怕重生。”
众人纷纷附和,却有人突然插话道:
“既如此,太太何不求求神仙?”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开口的乃是流卷。顶着众人视线的流卷,倒是丝毫不惧,得贾敏示意,她才继续道:
“都道农人乃是‘看天吃饭’,这风调雨顺真真比什么都重要——奴婢是农家出身,曾见家母为求止雨天晴,便在家里的屋檐下挂一个‘扫晴娘’……”
流卷脸带微笑,一番话下来,条理分明、抑扬顿挫,显见是个伶俐人。
只不过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即便流卷说得再好,这些人脸上没什么,心下俱是冷笑连连。
尤其是丁姨娘,完全把流卷当做是那跳梁小丑了。她暗道:这种小把戏,都是她们玩剩下的了。真没想到太太身边的二等,一个两个都这般不成样子——也罢,横竖与己无关,就当看戏吧!
不提众人见流卷这样、心思如何各异,就说林玄听到“扫晴娘”这个颇为新鲜的词汇,好奇地问道:
“什么是‘扫晴娘’啊?”
林玄此举正中流卷下怀,后者不慌不忙地解释个清楚。前者一听,表示懂了:哎呦喂,这不是所谓的晴天娃娃咩!
他上辈子念书时,某段时间班上的女生们一到雨天都爱整这个。做出来就吊在窗户上,至于效果嘛……那是谁都说不准。
只是林玄一直以为这晴天娃娃是“进口货”来着,哪里想到居然是国产的!
既是国产,那就必须支持支持!想着,林玄便拉拉亲娘的袖子,说:“娘,我们也来做!”
贾敏本神色不明地看着那侃侃而谈的流卷,然听到宝贝儿子的话,她便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应道:“好好好——流卷,那‘扫晴娘’……你是会做的吧?”
这话,当然是得应是的。何况流卷是真的会。便见她找来一张红纸一把剪子,三两下,一个头上戴花、手里举着把苕帚的妇人像就剪出来了,端的是心灵手巧。
林玄望着这虽不算精细,但亦轮廓清晰、五官分明的剪纸妇人,顿时目瞪口呆了:
等等,做晴天娃娃……不是,白布扎个球么?
——每到这时候,就显得系统先森格外贴心。这位主动查了百千百科、说给林玄知道:原来白布扎个球是进口霓虹的,咱本土出品的都是大剪纸艺术!
林玄:……好吧,这真是他孤陋寡闻了。
——既扫晴娘剪出来了,那便进行下一步。为显“诚意”,林玄主动要求由他亲自挂上,贾敏自然无不可的。
不再详述下面一行人怎么浩浩荡荡地围观林玄挂那扫晴娘。
只说隔日,不晓得是扫晴娘起了作用、抑或是有林玄“加持”效果更佳,这场连绵数日的雨,在过午之后可算是渐渐地停了。稍晚些更是见到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