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自小守着玫瑰长大,这些年早已司空见惯了,万万没有想到小伙伴们的反应如此强烈:“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带同学来家看玫瑰……这个这个,真有那么好?”
“好,真有这么好!”笑笑任由瑞彩给自己头上插了两朵玫瑰花,“这片花海在玫瑰宴上绝对是看点!”
西子望着癫狂地再次奔入花海的瑞彩,很难想象成百上千的客人们来了,会是怎样的情景,会不会跟一群大象踏过去似的……那三哥还不得活劈了那一帮子‘花痴’?
“应该提前修出几条赏花的路来。”瑛园读心似的建议,让西子吃了一惊。
笑笑曾经在公路边赏过野菊花,因为没有修出赏花的路,致使很多花都被游客们践踏了——“不然这些玫瑰该被毁了,你瞧瑞彩,到了玫瑰宴那天,说不定会有上千个管不住自己的瑞彩。”笑笑望着在花间欢呼雀跃的瑞彩,仿佛看到第一次吃到食神撒尿牛丸的食客……
西子想了想:“倒是可以在每一垄之间修出一条羊肠小径,我看,到时候摘花也免了吧。”
“只摘下来戴也还罢了,只怕人们会管不住自己摘个不停,到时候又要糟蹋不少。不若让丫头们准备几个大的竹盘,里头摆满新鲜玫瑰,供太太姑娘们簪戴。”笑笑建议。
“届时以玫瑰刺扎手为由,禁止攀摘。”西子望着笑笑头上一红一碧两朵玫瑰,哑然失笑,“到时候咱们提供了插头玫瑰,只怕不止女眷们会跑来戴呢,男子们怕也禁不住过来插头呢。”
笑笑想起母亲说的春分日父亲也会用墨兰簪鬓的事情来:“咱们京都倒是保留了宋风。”
西子眼睛一亮,尔后微微一笑:“依我说,不妨在请帖上标明一句:每位来客皆要头簪玫瑰,方可赴宴。”
笑笑第一反应是,这主意真特么好,比异装派对可有范儿多了!但又不免担忧:“这会不会强人所难了,那些老爷们估计不肯的吧。”
“重九日,连那七八十岁的老爷爷也都银发簪菊呢,是街边乞丐也都簪呢。”西子不置可否,“既然重阳节能人人戴菊花,为何到那一日不能人人戴玫瑰呢?”
笑笑没经历过元龙朝的重阳节,没想到全民能如此嗨皮,人人插菊!咳咳,多浪漫的事儿啊:“我赵州来的,不知道你们京都人如此风流呢!”
两人正说着,忽见浣纱神色匆匆地赶过来,也顾不得多礼,只凑近西子的耳边低语几句。
西子面色一沉,只道:“三哥人在哪儿?”
“三爷昨晚说去季家看昙花,似是还未回来……”浣纱迟疑道,“二爷一大早去江家了,四爷和翀少爷才刚出了门……谁知道,那个人这会子偏来了……”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千万别惊动了太太。”西子道,这才看了看笑笑:“瑛园,我有些家事要处理,怕是不能陪你们赏花了。”
“你快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笑笑也不便过问别的。
“琉璃棚在东面,我都吩咐好花匠了,你们只管去看去玩。”西子吩咐。
笑笑迟疑了一下,还是拉拉她的袖子:“你们家的事我也不好问,只一句,可用得我们帮忙?”
西子笑一笑:“不必,是我三哥的一位客人,与我无关的,只送走他便完了。”又道:“你们莫乱走,只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回的。回来了咱们一处赏花。”
笑笑推了她一把:“只管放心,你去处理家里的事。”
西子这才去了,又吩咐丫头捧心留下来好生支应。
待西子远去了,笑笑才看看眼前的几个丫头——除了西子的丫头捧心与苎萝,还有染碧和素芫,笑笑道:“你们在这儿守着便是,让捧心带着路,我和魏姑娘去那琉璃棚简单看一看。”——琉璃棚里都是奇花异草,不便于太多人进来的。
琉璃棚是由十几个琉璃棚室组成的,皆用的结实加厚的特制琉璃,说白了是一间一间的琉璃屋子。其便于采光和保暖的优点,与现代的塑料大棚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啊天啊!这都是纯黑的玫瑰!!”瑞彩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到了花叶。
笑笑也是第一次见到现实版纯黑玫瑰,低声对瑞彩道:“猛一看见我还以为是一大堆黑木耳呢……太黑了……”俯下身子仔细端详,才发现这黑玫瑰实则很漂亮,厚厚的花瓣犹如黑色天鹅绒,金黄的花蕊更显得贵气十足:“跟上好的绒花似的。”
瑞彩咋舌:“这可比绒花贵多了。”
丫头捧心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在琉璃棚门口,还介绍道:“这个黑玫瑰的名字叫做‘黑丝绒’,因为花瓣儿有丝绒的手感。”
黑玫瑰的‘隔壁’大棚里种植着绿牡丹,瑞彩出了这扇门奔到隔壁去了。
笑笑对牡丹没什么兴趣,看见前头似乎有洋水仙,便自行去了另一个琉璃花棚里。
捧心也不知道该陪着哪位姑娘,忖度着魏姑娘性子更粗放些,相比之下,唐姑娘更让人省心,便一步不错地陪着魏姑娘了。——“过来过来,捧纱!这个牡丹怎么还是双色的呢!”魏姑娘连连摆手招呼人。
捧心:捧纱是哪一个……
笑笑独自赏花,倒落得清净,满花棚的各式洋水仙、洋桔梗已经令自己应接不暇,又透过琉璃墙壁,看到了几株十分罕见的深紫色曼陀罗,一大朵一大朵倒钟似的花,典雅中透着隐忍的节制——笑笑很欣赏曼陀罗的姿态。
不知不觉进了这间遍植曼陀罗的花棚之中,一棵棵硕大优美的植物端立着,品种之多颜色之繁令笑笑叹为观止:粉色、绿色、黑色、红色、蓝色、茶色……因为对植物的偏,上一世的植物园游览过不少,差不多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固执地去植物园看一看,但如此繁多的曼陀罗品种,还是头一回见到。
“姐姐,你也喜欢曼陀罗?”一个声音响起来。
笑笑倒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回身见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子,穿着粗布衣衫,手里有侍花的农具,大约是此处花匠的孩子吧。笑笑冲他微微一笑:“曼陀罗据说是天上开的花呢。”
男孩子拍一拍身上,走过来,想要靠近笑笑,却又迟疑地止住脚步,压低声音道:“姐姐知道么,这种花是有毒的。”
“如果不食用的话,应该没事。”笑笑嗅了嗅身旁的蓝色曼陀罗,有着低徊幽转的芳香。
男孩子见笑笑并不畏毒,更亲近起她来:“姐姐最喜欢什么颜色的曼陀罗?”
“这倒是个难题呢……”笑笑打量着满棚的曼陀罗花树,在诸多颜色的对比下,只觉得那紫色也不再神秘、暗红色也不再沉郁、连茶色曼陀罗特有的智慧优雅也减弱了些……
笑笑在曼陀罗的世界里走来走去,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株最普通的白色曼陀罗旁边:“如此一比较,反倒白色最为本真了。”
“这株白色的名字叫‘雪夜’。”小男孩也走过来,抬头望着一垂一垂的雪白钟形花:“现在的花瓣微微合着,到了深夜里才盛开呢。”
笑笑听了,甚至都想赖在这里不走了,非等到深夜里欣赏一番不可呢。
“姐姐知道么,这种白色的曼陀罗,如果借着酒吃下去,能使人发笑。”小男孩神秘地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这便是其毒性所在,千万不可尝试。”笑笑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恐怕不止是发笑这么简单。”
小男孩郑重点点头,仰起脸来闻那花香:“我爹说,同样的花,白色的总是最香的。”
“你知道么,白色的曼陀罗可以驱邪哦,”笑笑对眼前这个孩子的印象很好,乖巧且有自己的主意,便乐得与其多说几句:“据说,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这话我爹也讲过的。”小男孩歪歪脑袋,问笑笑:“姐姐不问问我最喜欢哪个颜色么?”
“哦?你喜欢哪个颜色?”笑笑捧场地问道。
小男孩指了指花棚正中央的一棵最为高大的曼陀罗树,所开花朵有近五百朵之多,颜色非黄非茶,而是璀璨的金色,花瓣中心仿佛有一条金色的花脉,泛着骄阳般的光芒。
笑笑不由得走过去欣赏:“金色的曼陀罗,我只在书上读到过。”
“从印度带过来的时候,只是一颗小小的花籽。”小男孩面上有得意之色,“不过几年时间,被我爹培育成这里的曼陀罗王。”
笑笑仔细回忆着金色曼陀罗的花语:“金色花的寓意很好呢,意思是‘天生的幸运儿’,以后也会有不止息的幸福呢。”
小男孩睁着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笑笑:“天生的幸运儿,说的还真是我哩!”说着又四下里寻找:“竹剪子在哪儿呢?我给姐姐剪些花儿回去插瓶吧!”
“莫要破坏了它们,”笑笑止住男孩,再说曼陀罗也并不适合插瓶的,“这些花儿都很珍稀,还是让它们自在生长吧。”
男孩这才作罢,盯着笑笑:“姐姐定然是新来的。”
“哦?我还真是第一次来这儿呢。”
男孩嘘声道:“我不会告诉旁人姐姐来过这儿的。”
笑笑一时不解其意,又听孩子道:“姐姐是哪一房的丫头?”
啊……姐穿的随意一些,被认作了丫头,下回再也不梳丸子头了啊……
笑笑瘪瘪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道:“其他花棚还有好看的花儿吗?”
“那边有羽扇豆。”
“羽扇豆不看,都见过了。”
“我爹新栽种出一种花儿,保准你没见过!”男孩说着要拉笑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