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奚眸子收缩, 眯眼警惕地看着穆瑞辽, “你见过他了?”
穆瑞辽笑了下, 没有回答宋奚,转过头去, 便翩翩踱步而去。
宋奚冷冷扫一眼他离去的背影, 便关上门, 转身面容平淡地走进里屋。
穆瑞辽从宋府后门出来后,便立刻有停在街角的马车驶来, 停在穆瑞辽面前, 眨眼的工夫, 穆瑞辽和马车便都没有了踪影。但不久之后, 便又一辆破旧的拉菜的马车出现在了丞相府的后门。
丞相府的小厮一见这马车前头绑着一条红带子,赶忙开门,一边谨慎地伸脖子看看四周,一边示意赶马车的快点进门。
后门随后关闭,便再也没有开启。
……
四天后, 贾赦到达柳州,便直奔柳山一带, 微服巡查。
贾赦和几名属下衣着普通的麻布衣裳, 便在柳山一带着了民居宿下。鬼三等先行去矿山附近查探。时至黄昏时,鬼三便一个人先行来回报贾赦,告知他山内暂且没有消息,倒是的确有被开采过得矿坑,并且他们还发现了一些藏在草丛里的工具。
“镐头磨得光亮, 该是一直在用。”鬼三跟贾赦呆久了,也变得善于观察细节。
贾赦应承,“猪毛刚和附近的村民打听,也说最近山上也常有动静。”
贾赦让鬼三先把晚饭吃了,随即他们一行人带着一些干粮摸黑上山。
中秋之后天转凉了,夜里林中起风,树枝落叶哗哗作响。一行人小心行动,悄然行走,倒不容易被那些叮叮咣咣采矿的人发现。
贾赦带着人靠近采矿地点的时候,便有提前在此埋伏好的侍卫前来报信,告知贾赦等人那行采矿的人刚刚到达,正准备开工。
贾赦等便在侍卫的引领下,蛰伏在一处视野好的土坡上,刚好能看到那边挑着灯笼做活的人们。
贾赦大概数了下人头,一共越有二十来个人,做活的时候说说笑笑,偶尔举起镐头,叮叮咣咣两声,觉得干累了,坐下来歇息,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悠哉。边上有两辆运矿所用的马车,他们采了一部分矿之后,便装车。
鬼三有些蠢蠢欲动,问贾赦要不要现在动手。
贾赦摇了摇头,趴在山坡上又等了一会儿,见这些人把车装到半满的时候,便都丢了手里的工具,从车前头取了四个食盒出来,二十几个人,五六人围一圈,着食盒里的牛肉喝起酒来。边喝还边聊哪一家的寡妇身段如何,屁股多翘,渐渐开起了荤笑话。
鬼三在一边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很担心自家老爷的耳朵被玷污了,心里隐隐腾着怒气,几番看向自家老爷。夜色之下,鬼三看不大清老爷的面容如何,只能依稀辩其轮廓,刚毅的鼻梁和他削薄的唇勾勒出完美的弧线,在瑟瑟秋风的吹拂下,越发显得孤高凉薄。
“来!把最后这一坛酒喝了,咱们还得干活!”领头挖矿的名叫车双全,而今刚好三十五岁,身子十分强壮,喊话的时候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车双全话一喊出来,当即得到其余一众的高声附和。大家都喝了酒,这会儿都在兴头上,声音十分嘹亮,几乎传出了整个山谷。
这种大半夜偷东西的方式,贾赦还是第一次见。一般做小偷的,偷东西的时候必定是速度很快,手脚麻利,而且要偷偷摸摸的安静环境下进行,生怕多弄出一点响动被人听见。但这些人,不仅干活不急不缓,还喜欢弄出很大的响动,吃个酒也是不安分,闹哄哄,喊声很大,似乎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们所做的苟且之事。
鬼三被他们的喊声震回了神儿,低声和贾赦道:“老爷,他们喝了这么多酒,必定动作迟缓,趁此时机下手,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不急,”贾赦剪短回答后,眼睛便一直盯着那边的人。
片刻之后,贾赦的目光便停留在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身上。这少年刚刚吃酒的时候,一直被那位喊话的首领照顾,因不能喝酒,他人灌酒给他的时候,那位首领也替他挡着。干活的时候,也是把最简单的搂碎石的活计让给他做。看少年和其谈笑风声的样子,说明俩人的关系不止是照顾与被照顾的简单关系,该是很好的朋友。这前者和后者看似差别不大,但却有很重要的一点,年长照顾年少多是出于怜悯或是责任,但朋友之间却是平等的,可无话不谈。
贾赦觉得这少年应该是知道一些情况,而且瞧其清瘦无力的模样,应该很好跟踪控制。
贾赦勾勾手指,示意鬼三看向那少年,低声问他,“一会儿他要是跑了,你的属下们是否能跟紧这个少年,保证不让其走丢?”
鬼三立刻明白贾赦的意思。而今天色大黑,只有下玄月照出的一些微弱光芒。要是碰见一个体力好腿脚麻利的逃起来,必定不大好跟踪。找个弱一点的,比较容易了。鬼三拜服自家老爷的思虑,忙说会亲自去,保证把人跟到。鬼三说罢,去吩咐四名属下,根据山谷四个可能逃跑的方向,让他们先在半路埋伏,做好后备准备,以防跟丢。
安排好这些之后,鬼三便看向贾赦,冲其点了点头。
贾赦再嘱咐:“三面包抄,除了那个身形消瘦的少年,你们要不动身声色地将其放走之外,余下的所有人,一个不落,必须全部缉拿。不要给任何人留下记号,逃跑或是通信的机会。”
众侍卫应承,随即便悄悄私下散开。
贾赦则依旧伏在山坡上,看着他们行动。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只听到凌空打响一记口哨,便是一阵防若风吹过的哗哗作响声,接着便见矿坑那边乱起来了,有人喊着“官府来人了”,大家便纷纷丢下工具,四处作散。有的灯笼被踩灭了,矿坑变得比之前黑暗不少。
这时候四周忽然明亮起来,一共有十名侍卫,分点燃灯笼,站在四个方向,将包围圈内照亮。
侍卫们很快控制住了所有头挖矿的人,除了那个身形消瘦趁乱逃走的少年。
贾赦早已经起身,站在土坡上,冷眼看着一切。宋奚临走之前给他的四名高手,分别叫雷、鸣、闪、电,贾赦刚刚重点观察的是这四个人,眼瞧着这四名侍卫动作迅速,手脚麻利,丝毫没有拖沓或者下手太重之嫌,目前尚还算满意。
贾赦下了土坡,雷侍卫便拖着车双全过来,令其跪在贾赦跟前。贾赦看一眼雷侍卫,倒是很稀罕其反应麻利。
“叫什么名字?”贾赦问。
车双全看眼贾赦,有转眼珠子朝看了看四周这些抓他的人,挑眉高声问:“呸!我为啥要告诉你们名字。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
“车双全。”另一侍卫已从其他待抓的人口中问出其名字。
“刚刚你的人还在喊‘官府来人了’。”贾赦打量车双全一圈,冷笑道,“瞧着倒是不太聪明。”
“谁不聪明了,老子干偷鸡摸狗的事儿,自然是怕官府。但你们这些人都穿着麻布衣裳,根本不是什么官差老爷,我自然要问。”车双全梗着脖子,带着一股犟劲儿。
贾赦让属下清点人数。
“回大人,共有二十三人。”
贾赦看向车双全,车双全微微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似是一副认命状。
还不及贾赦再出言,车双全便先发话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凭啥把老子一窝人都给端了!”
车双全特意强调一窝。
“什么老子,再说一声砍烂你的嘴。这是我家大人,当今圣上御封的辅国公。”雷侍卫介绍道。
车双全一听是辅国公来抓自己,立刻傻眼了,然后他看了看贾赦的衣着,蹙着眉直摇头表示不信。堂堂名震天下的辅国公,哪里会穿这样的破布衣裳来亲自抓他这个乡野莽夫。
“不信?”雷侍卫从怀里掏出官印来,给车双全瞧,另有圣上御赐的令牌,也一并给他看了。
车双全这才信了,吓得浑身哆嗦,那些跟着车双全一起被抓的人也都吓得不行,一个个撅着屁股猛劲儿磕头求贾赦饶命。
贾赦自是不管那些人如何,只观察车双全,让他不必磕头,抬起头来。
车双全身子僵住,然后缓缓地抬起头。他看一眼贾赦,便忙垂下眼眸,模样看似胆颤心惊,但贾赦瞧得出,他的表情里只有惊,没有恐。
“你来此偷矿目的为何?”贾赦问车双全。
车双全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家里穷,缺钱花,便商量着和兄弟们干了这事儿。大人饶命,草民知错了!”
贾赦转而问其他人,发这些人都是家里清贫,走投无路的穷人。因为车双全提供了来钱快的活计,他们便都愿意跟着他做活。
“和车老大一起干活,不仅有酒有肉吃,还有钱赚,而且活儿干得也不是特别累,大家都很愿意,也都感激他。”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纷纷附和,表示的确如此。
贾赦又问了这些人的出身,倒是都能立刻道出自己的身份,是附近哪个村县的,家境如何艰难等等。到车双全这里,倒也干脆,只是他道出的地方也不是在柳州本地,而是远在山东。
贾赦又问他来柳州多长时间,车双全便有几分迟疑,才坦白告知贾赦他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才来的柳州。
“本是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不在了,我身上盘缠不够,便四处闲逛琢磨挣钱的法子,后来知道柳州一带盛产铁矿,我才因此起了歪心思。”
“那你的铁矿销路在什么地方?”贾赦又问。
车双全听到这句话,脸上原本的紧张感竟然有些许消退了,好像是松一口气,他终于熬到这句似得。
车双全随即发现贾赦在盯着自己看,表情又拘谨起来,抿了下嘴,然后跟贾赦磕头道:“小的也不知那人是谁,只是每月月中的时候会跟他在柳州城城西十里处的一片林子里交货,那树林里有一棵长了百年的古树,我们在那里见面。”
“城西十里。”贾赦拿了地图来看,用铅笔在大概的位置打个圈。转而又看三皇子守陵之处,也在城西,与这地方大概有四五十里的距离。
“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么联系上他卖货的?”
“那是我有一次去买饼,听到隔壁茶摊喝茶的人聊天,见他悄声说这件事。跟他一起的人胆小,不敢做,我便自保奋勇去了。没法子,那会子身上剩下十文钱,再不弄点营生,我只能乞讨了。”车双全顿了下,趁人不注意偷瞄一眼贾赦,见贾赦似乎听信了他所言,接下来陈述的口气里更增添了几分真诚,“既然是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我们彼此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人家上来大方地丢我一锭金子,要我不要多问,我自然是认钱听话,也便什么都不多问了,只听他的吩咐,召集尽可能多的人来此处偷矿。”
贾赦轻笑了下,“这二十几个人?”
“何止,二百多!不过因近来风声紧,他不让我做了,我接了个私活儿,这些矿是给柳州城刘麻子铁匠铺弄得。”车双全坦白这一切之后,便对贾赦垂首磕头认错,“草民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坦白了出来,只求大人开恩,能看在草民知错改,坦白认罪的份儿上,轻判草民的罪过。”
“你倒是识时务。”贾赦冷笑,随即踱步走到车双全身后,看了他发髻一眼。
车双全忙点头,再次跟贾赦磕头求饶,顺便还委婉的恭维几句贾赦,夸他明察秋毫。
贾赦没说话,心里冷笑叹这车双全真有心情。他转身踱步下山。雷侍卫等则将这些人用绳子一个连着一个捆好,也都带下了下山。
一行人到了村子里,自然有村民听见响动过来张望,猛地瞧见贾赦带了这么多人下来,立刻喊起来。各家各户便都点了灯,出来凑热闹的。村长也被闹起来了,急急忙忙来问贾赦这是何意。
属下们忙跟村长道出了贾赦的身份,村长才恍然感慨,“原来是贾国公大人,草民们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真以为您们是路过的商队。”
说罢,村长要带着一行人要给贾赦下跪。
贾赦笑着免了村长的礼,便嘱咐大家散了,并且特意警告的众位村民对于今晚的事要暂时保密,暂且不要外传。
侍卫们把车双全一行人押到村口的土地庙关押看守。贾赦让猪毛又去挨个审问了其它人,与车双全的供词对比,在时间上没有出错,这些村民的确都是在今春以后才结识了车双全,而他们对于车双全到底把货物卖给谁,都有几个买家,全然不知情。该只是跟着他傻兮兮做活,可以吃肉喝酒,拿工钱便知足了。
贾赦则带着余下的人回到之前的民宅歇息。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鬼三打发一人来回话,说那个消瘦的少年一路逃到柳州城,跑进一间宅子里后,再没出门过。
贾赦正要准备带人向柳州,便听到村口的方向敲锣打鼓,响起了鞭炮声。紧接着,便有他的属下跑来提前和他回报,说是柳州知府马天漠带着众下属们前来拜见迎接。
猪毛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老爷特意嘱咐大家不许透露消息出去,他又是怎么知道大人您在这。”
“村子里这么多人,难保有人想传个消息的想讨点好处,不奇怪。”
贾赦倒是蛮乐见这桩事。这说明村子里有人可以直接传达消息入马天漠的耳,但矿山一事长达数月之久,马天漠却充耳不闻,糊弄了事。
猪毛不解地歪头看自家老爷俩上愉悦的笑容,眉头越皱越深,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家老爷为何要如此高兴。那些人不听话,违背了他的吩咐,不是应该生气才对么?
贾赦干脆坐在了房间里简陋的凳子上。不一会儿,马天漠便带着十几名属下恭恭敬敬地到来,拜见贾赦。
一行人都穿着官袍,面容带笑,一脸恭维之相。
马天漠被免礼之后,抬首见贾赦身上还穿着粗布衣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连又拱手赔罪,感叹自己似乎打扰了国公爷的微服出巡,又再次致歉。
“下官糊涂,听传信的村民说大人在这里,一时着忙,也没有多想,真真该打!”马天漠说罢,只扇了自己耳光,不过打得很轻,是意思意思,做做样子。
贾赦轻笑:“马大人不必如此,你能及时来接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责怪。但之后这鞭炮锣鼓免了,回去的时候,不必如此铺张,让满城人都知道。我此次来这只是查案,并非探查民情民意,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马天漠忙应承称是,转即问贾赦是否这要出发,他已经备好了舒适的马车。
贾赦谢过,这便上车。一队人便浩浩荡荡前往柳州。
因为刚刚见面不过是几句寒暄,贾赦没有主动提及案子,马天漠也因为心里有事,并没有张嘴多问。面上看似平静,但马天漠心里是七上八下,抖个不停。他可听传信的村民说了,贾赦这次是抓到了偷矿贼,便是前些日子这村子里闹得正欢的事儿。马天漠怎么也没想到,这转眼间朝廷把一位尊贵的国公爷送到这么偏僻的小村子,查察那么大点的案子。
偷矿这事儿说小也小,说大也大。但而今他遭遇的事,必定不会是小事了。本来贼偷东西,官府不知情,没能及时防范也不算什么。但是官府不知情,却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上级大人们知情,且亲自到访抓贼了,那他便一定有失察失职之嫌了。
马天漠这一路上心里十分忐忑,头上的冷汗不停冒,他擦了一路,临到地方,再摸额头,还是湿乎乎的。
马天漠丢了手里已经黏湿的帕子,干脆用袖子擦干额头,这才下了车。他下车后,却见贾赦早已经下来,快走进知府府邸了,他生怕自己怠慢了,急急忙忙追上去,笑容可掬的为贾赦引路,并吩咐属下们备好茶好酒迎接国公爷。
“茶够了,我家大人不喝酒。”猪毛声音不大不小的提醒马天漠。
马天漠忙应承,又吩咐下去。
到了正堂,贾赦落座,马天漠便拘谨的站在贾赦跟前,另有随行而来的一众官员,也躬身垂首,站着候命。
贾赦把那些凑热闹的官员都打发回去,让他们都各司其职去。对于马天漠,贾赦自然要好生质问。
马天漠一听贾赦终于谈到矿山上的事,脸上的冷汗又下来了,他一边尴尬地擦拭额头,一边跟贾赦解释道,“下官、下官无能,柳山一带偷矿的事,下官真、真的不知情。”
“马大人,你说话这么嗑巴,已经在透露你心虚了,非要我发威吓唬一下你再坦白才甘心?”贾赦声音清清,灌入马天漠的耳里,却都是凉凉的冰寒,激得马天漠整个身子打个激灵。
马天漠噗通一声跪地,立刻跟贾赦哭诉起来,承认自己的确收到过举报消息,但却敷衍了事,没有认真办理。
“为何?抓几个穷人出身的偷矿贼,对你来说并不难,不过张嘴吩咐一声的事,自有属下替你出力。更何况你做好了还可凭此作为考绩升官的凭据。”
“下官知错,这些道理其实下官都懂,下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马天漠话说的断断续续,犹犹豫豫,十分艰难,时不时地抬袖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贾赦不语一言,安静地盯着马天漠,以沉默逼仄。
马天漠连连抹汗,最后终于受不住贾赦的目光,认道:“是、是三殿命令属下,不许属下去插手柳山一带的事情。”
“哦?三皇子还插手地方政务了?是三皇子亲口和你说的?”贾赦确认问。
马天漠怔了下,摇了摇头,“没有亲口说,其实下官还从没有见过三殿下一面。话是三殿下的随侍李公公负责通传的。那李公公只说要弄些铁矿来做些铠甲,用在陵寝内所塑的泥人身上,以保护先帝坟冢宁静祥和,不受侵扰。”
“几副盔甲,直接找匠人打造便是,值当他如此折腾,亲自叫人去挖铁矿么。”
马天漠躬身,“下官也有此疑惑,不过这是三皇子的吩咐,下官哪有不从的道理。”
贾赦冷笑一声,知道马天漠这是在装糊涂,不想惹事,遂也没必要再和他多计较了。贾赦转头仔细想了想那位马天漠所言的李公公,三皇子身边的确有一位姓李的随侍太监。谨慎起见,贾赦又让马天漠描述了一下李公公的外貌,的确与贾赦所见的那位李公公相符合。
贾赦又问了传话时间,得知是上个月的事。而村民最先发现柳山一带有异常响动的时间却是在三个月前。
贾赦立刻让身边的而身为更换柳州府衙的衙差衣裳,令其去陵寝那边通知,“说我来了,看看那位李公公会有什么交代。多几个人去,你回来,余下的人则留下监视。”
马天漠听到这,惊吓得不行,忙试探劝贾赦:“容下官冒犯多嘴,大人虽然贵为国公爷,深得圣宠,但三殿下毕竟是皇子,您这样欺诈,擅自监视皇子,只怕行为不当,有些越矩,回头若是被哪个宵小之人告到京城,下官很担心大人会被人揪着把柄,失了圣宠,若在因此被贬官获罪,那便更加不值当了。”
贾赦笑了下,“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替我担心。”
马天漠似乎没有听出贾赦的话外音,还继续和贾赦道:“这皇族的事儿,咱们还是少惹微妙,能装看不见装看不见,将来的事儿谁能说准呢!”
马天漠的话外之意,谁都不好得罪。一旦现在得罪的人是将来的皇帝,那他们都倒霉了。
贾赦从见到马天漠开始,便瞧他表现出一副胆小怕事明哲保身的样子,这与他之前在外的名声倒有些不相符。不过这名声与本人对不上的事儿,倒是常有,也没什么稀奇。贾赦遂暂时也没有深究此处,只拿出密旨,叫马天漠老实闭上嘴是了。
马天漠见了圣上的密旨,跪地磕头,连连给贾赦赔罪,便忙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配合贾赦的调查。
“柳州近一年来,私盐泛滥,屡禁不止。官府曾派人屡次缉拿这幕后供货之人,却每次都扑个空,所以下官怀疑这府衙内有他们的眼线!”马天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样子很神秘,声音很小。
贾赦眯眼看他。
马天漠小小犹豫了下,然后便鼓足勇气,告知贾赦他其实一直都有点怀疑三皇子可能在搞盐铁。
贾赦又扫一眼马天漠,觉得这马天漠的智商似乎是间歇性的。之前还糊涂的跟什么似地,怕这怕那,从刚才看了密旨之后,脑子突然灵光了,开始各种指责怀疑三皇子。这会儿他不怕三皇子将来会当皇帝害他了?
马天漠咳嗽一声,继续道:“正如大人所言,这挖铁矿的事很值得人怀疑,那私盐一事很有可能跟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你的意思,三皇子谋反?”贾赦道问。
马天漠对上贾赦的眼,忙客气地摇头表示不敢。
贾赦笑了,“有趣。”
“什么有趣?”马天漠不解地问。
“柳州地方有趣,人也有趣。”贾赦拍了拍马天漠的肩膀,要他老实的待在府邸,不许乱跑,更不许随便私下见人向外擅自通传任何消息。
马天漠愣住,询问贾赦是不是怀疑自己,在监视自己。
“当然没有,但如果我撤了人,消息泄露出去,便以泄密谋反之罪处置你,你可不要有怨言。”
“不不不,大人之前的安排很好,我也喜欢被侍卫们保护,自身安全有保证。”马天漠讪笑道。
贾赦看一眼马天漠,便拂袖而去,转路去官府大牢继续审问车双全。但这次他不问,也不听车双全嘴上说什么。这会儿白天了,看的清楚。贾赦只让人弄散车双全的发髻,他要看看这不带山东口音的车双全的发髻后,是否有一缕短发。
猪毛从柳州府衙出来后,直奔柳州最大的酒肆,随后进了天字一号雅间。
窦聪正无聊的坐在桌边转着茶盖,见猪毛来了,直抱怨无聊。
“休要废话,大人问你,可查到什么没有?”
“催什么催,你们这些人好奇怪,好好地不一起走,非让我滞后跟着那个什么满身脏气的小倌。”窦聪用白玉扇子猛劲儿地扇了扇风,“我现在还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子骚味。”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天腰疼整夜没睡好,抱歉断更一天,很抱歉!(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