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楚岫的一次坦诚相待比端木鸣鸿还要难上许多。端木是懒得搭理不相干的人, 才造成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错觉;楚岫却是习惯了把天大的事都烂在心底,只要自己不提, 别人绝对看不出半点端倪。幼时的阴影加上魔教这些年的经历, 让他强迫自己裹上了厚厚的壳, 绝不愿轻易暴露一丝脆弱。
而偏偏,端木几次三番成了这个例外。
虽然事先做足了心理建设, 但楚岫显然还不习惯将过去如此赤.裸裸地呈现给旁人,亦或是这段往事叙述起来实在太过惨痛, 他挺直了脊背坐着, 没有去看端木的表情, 面色苍白如纸, 双手冰冷得出奇, 微微垂下的眼睫轻颤,泄露了完全无法平静的内心。
端木无声地伸手搂过他的时候,感觉对方受惊一般地剧烈抖动了一下, 近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了身体。端木小心翼翼地圈着怀里的人, 忽然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想到自己刚刚被楚岫收留时, 这个面容精致、脾气温和的小师兄总是在夜半时分, 因为自己稍微粗重一点的呼吸或幅度很小的翻身而突然惊醒过来,眼中带着浓浓的戒备。他听多了旁人关于这小师兄“面热心冷”的传言,总觉得对方是在嫌弃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对方要下决心将一人容入羽翼之下,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那个看似轻飘飘般说出“叫声老大罩着你”的半大孩子,他以为是稚气未脱的宣言,实不知背后重逾千钧的分量。
端木又想到当年楚岫为救自己落了江,白药师表示他幼时有伤现又寒毒入腑,功力再难有所进益时,楚岫脸上一瞬间呈现的茫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未来,却不知,他所难以释怀的,还有未了的仇怨。
过往一幕一幕清晰地呈现,端木才发现,楚岫所做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容易得多。
这个自己一心想要捧在手心里的人,对自己何尝又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了例?
以为自己翻脸不认人却依然执着地要问个清楚的右护法,以为自己处处针对却依旧悄悄帮自己拔掉万刃阁钉子的右护法,悄悄把手下送走却自己留下来豪赌一场的人……对照着这样血淋淋的过去,才知个中滋味。
端木的心揪作一团,又柔软一片,轻轻吻了一下楚岫的前额:“我早便说过,从今往后,这魔教再没什么可拘着你的人和事,你想做什么便可放手去做。谁敢有异议,我废了他。你那儿准备到什么程度了?万刃阁的人随你差遣,我们明日出山,先把仇报了再说。”
楚岫这会儿已慢慢平复下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很有些不习惯端木这对待易碎品般的态度,眨眨眼:“这话说的……你不怕别人说你色令智昏?”
端木挑起一边眉毛,不以为然:“是你的话,又有何妨?”
明明该是很沉重的氛围,却因这一句话,莫名变得缱绻起来。
楚岫心尖微颤,想要露出点笑来遮掩过去,眼眶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发胀,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却发紧,心底的某些悸动却不断地膨胀开来,惹得他愈发难以平静,干脆什么也不说了,转身回搂住端木,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坎坷跌宕,犹暗夜独行,连一支烛照的火炬都没有。所依凭的,不过是母亲生前的几句话,内心的一点不甘和愤怒,以及……一点几乎看不到的希望。
而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和他并肩分担一切的人。明明对方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却只要一个温暖的拥抱,所有的委屈和痛楚,都似乎有了一个出口。
同时席卷了身心的冲动让楚岫难得地失了控,气息混乱了起来。本来所有失控的瞬间都该让他产生不安,这次不知为何,却完全被一股焦躁和渴望取代了,他在唇舌交缠间泄出了一丝似难受又似催促的颤音。
端木在最初的意外过后,很快反客为主,两人的身形交缠在一起,彼此都有些难耐,此时一听楚岫的声音,他身体一震,迅速地起了反应。身体的**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望叫嚣着要将眼前这人拆吞入腹,理智却艰难地希望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楚岫……”
楚岫仰起脸,长长的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红,眼中有亮色的水光一闪而过,无端便有了种惊心动魄的魅力。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带点紧张,待看清了男人眼底深沉的欲.望和竭力保持着克制投来的征询目光,忽然觉得一切那么地自然而然。
白皙修长的手缓缓下移,准确地按在了男人早已无法忽视的欲.望上。
轰——周身的氛围陡然由暧昧转为火热,**的火焰熊熊燃起,铺天盖地地裹住了其中的两人。端木头脑中最后一丝理智陡然绷断,顺着楚岫脸侧滑落的手变得滚烫无比。
这一夜,两人都经历了太多事,两人心中都装了太多的感慨,两人都急切地希望通过拥抱对方来确认一些什么……碍事的衣物被滚烫的躯体急切地扯离,层层叠叠纠缠不清地落到了地上,暧昧的轻吟和急促的**交缠在一起,又仿佛变成了浇在火上的热油,瞬间让人更沉沦其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几乎可以将人溺毙,楚岫在短暂的疼痛中蹙眉,又很快被端木抚平,对方灼热的吻雨点般地落在身上,很快又卷起了另一波情潮,更大的欢愉裹挟着两人,几乎让人忘了今夕何夕。
窗外潺潺的雨声不知何时止了,云层未散,竟露出一点月影来,斜斜地照进了窗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修长的手倦极一般落到了床沿处,又很快被另一只大掌覆住,十指交扣,情意绵绵。
楚岫于半睡半醒间看到端木专注的目光,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来,然后沉沉睡去了。
余生有你相伴,前路所有未知的风霜,都将变得温情脉脉。
端木将两人做了简单的清理,确定楚岫已难得地陷入了好眠,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吻,然后披衣去了外头。
本该在门外待命的白霜和鬼面跑得老远,笔直地站在院子里,仰脸看天,假装在欣赏月色。
端木跟着向天上瞄了一眼,嗯,乌云又沉沉地压了过来,大概只能勉强分辨半个月亮的轮廓而已,这两位……也真是好独特。今晚实在太特殊,教主大人难得地愉悦到嘴角压也压不住,忽然觉得两个手下也识趣到可,唔,或许该给他们涨点福利才是。
两人注意到主子的手势,悄无声息地跟着端木到了远一点的地方。白霜站定时忽然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既能随时关注到卧房的动静,又压低了声音便不会吵到人的地方。
嘶——天下红雨了,他们万年硬邦邦的主子也懂得这么体贴人了。
端木掏出一枚令牌:“我有些事,明日便与楚岫出山一趟。你把这令牌交给青衣,让她明里查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暗里……把那竺明旭好好地查一查。你们在潜清山坐镇,有人敢出言质疑的,杀无赦。曹沐那鬼头鬼脑的家伙若敢在蹦跶,直接弄死了镇一镇其他人。”
白霜与鬼面都是跟随端木多年的人,知道他其实完全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这忽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让两人一惊:“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端木摇摇头,神色忽然柔和了一些:“只是忽然想要速战速决,别再为这些无意义的事烦心罢了。”
一脸茫然的白霜和鬼面:“……”
“去吧。”端木也懒得解释更多,大手一挥,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陪着楚岫了。
白霜比鬼面机灵一点:“恭喜教主心想事成了。”
终于吃到嘴了,不容易啊,许多次她在一旁看着都着急。
“多谢多谢。”手下眼中英明神武的端木鸣鸿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忽然想到该礼尚往来一下,于是难得地关心了一下属下,“白霜啊,你也不小了吧?有看上什么大小伙吗?有说,我给你做主!”
“……”白霜默默地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家得意忘形的主子,木着脸道,“没有。”
“唔,那怎么行?该留神些好好找一找了!”端木显然没听出对方觉得他“狗拿耗子”的语气,继续关心自己最得力的属下。
白霜瞪了一眼嘴角抽搐强忍着笑的鬼面:“……”
她招谁惹谁了她?!(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