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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岂有此理!”
话音刚落,气势猛然爆开,震得段平生都有些难以呼吸,遭到李长林冷目逼视的曹安近卫,就这么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活活被李长林的气势震晕了过去。
看着面色铁青的李长林,段平生心中暗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一个人怒发冲冠的时候,理智将会被跑到脑后,而同样强势的聂锋镝,怎么可能坐视他在自己的府邸中大肆胡闹?
果然,聂锋镝横眉冷对,不悦说道:“李将军,区区一个普通近卫,何必让你如此动怒?有什么话,当众说完再行理论,有何不妥?”
李长林猛地回过头来,发现聂锋镝的态度变得无比冷淡,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横了段平生一眼,咬牙对冷面判官说道:“一介小人而已,岂能容他放肆?既然大人说账本丢失,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查下去了,本将告辞!”
冷冷说完,李长林看都不看段平生的面色,直接向门外走去,至于那昏迷不醒的曹安近卫,则被他毫不留情的直接踹出了大堂。
终于将李长林打发走了,聂锋镝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好转,因为就在刚才,段平生居然当着他的面,悄悄向那曹安近卫施展了摄魂术,这种小动作,让聂锋镝大为不悦额,语气便跟着生硬了起来:“武幽王,本官还有要事处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段平生眉头一挑,稍稍敛去嘴角笑意,轻声说道:“大人且慢,本王今日前来,商议曹安一事只是附带,重中之重,还是想和大人聊聊这幽州内外的风土人情!”
聂锋镝冷着脸,睨了段平生一眼,他打死都不相信,段平生会显得无聊找自己闲谈,背后肯定有其目的,沉声说道:“有什么事,王爷还是直说吧,本官对幽州的风土人情不感兴趣!”
“诶!”
段平生轻轻摆手:“聂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可不是父母官应该说出来的话。”
稍稍揶揄了冷面判官一句,段平生立马转到了正题:“既然大人有急事要办,那本王就长话短说,斗胆一问,大人要如何处置西城众官?”
聂锋镝的眼中闪过警惕之色,立马意识到了段平生的心思,他就知道段平生之前开口为曹安求情,肯定打上了西城的主意,本来他不应该轻而易举的选择妥协,只是无奈,段平生赠送的贺礼让他无法拒绝,而曹安也的确不是十恶不赦之辈。
当段平生取走自己的身份令牌后,聂锋镝的心中便闪过一丝丝的后悔,预料到眼前这家伙,肯定会利用这块身份令牌做文章,结果一回头就听到北城传来的风声。说什么幽州副将郭临安故意设卡刁难武幽王,而武幽王则直接亮出令牌,搬出自己作为挡箭牌,强行闯关。
不用想,这小小年纪的武幽王,肯定没少拿着自己的令牌在暗地里做事。
而西城众官,是聂锋镝早就选好的重点彻查的地方,将曹安放过已是极限,若段平生真要以蛇吞象,那他不介意连曹安也跟着拿下。
想到这里,聂锋镝便语气淡漠的说道:“西城百官,腐败严重,本官身为幽州刺史,自然要力所能及的进行彻查!”
“好!”
聂锋镝话音刚落,段平生便猛地鼓起掌来:“力所能及,本王佩服!”
聂锋镝冷冷的看了段平生一眼,觉得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东西,还要故意挑拣出来说,就有点找茬的意思了。
“大人想要拿下贪官污吏,本王自然是要举双手赞成!然而,大人初来乍到,手底下一应官员,都是他人旧部,如何妥善的安置官员,势必要提及幽州城的风土人情!”
不等聂锋镝出言,段平生便自顾自的说道:“顾大人还在的时候,幽州城呈现出三足鼎立的态势,燕王一系,顾大人与罗侯一系,以及吕大人一系,燕王身为大唐亲王,地位超然,无需插手幽州政事,其余两方便不敢将他忽略,更何况,整个河北道还有安大节度使高高在上,顾大人想要保证幽州的地位,便需要团结所有势力,这才是他对吕大人刻意忍让的重要原因之一。”
听得段平生分析起了幽州局势,聂锋镝的面色终于稍稍好转,只不过,这些结论,他早就从别人那里听过,因而面色淡然,没有提起什么兴趣。
“大人应该知道,我那二叔,身为幽州将军,却已然有倒向安大节度使的意向,想必他提前南下,便是为了给安大节度使打头阵,试探大人的口风,看看能否将你争取过去,为安大节度使在幽州打下一根坚实的钉子。”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聂锋镝便向京城所在遥遥拱手:“本官受圣上恩宠来幽州做官,自然一心为朝廷着想,不会成为他人党羽!”
“大人要是在宋州,说这番话自然没有什么毛病,只可惜,幽州的行情大不一样啊!”段平生幽幽说了一句,“估摸着,早在大人抵达幽州的时候,便已经开始遭到多方拉拢了吧?燕王、罗侯,已然离任的顾大人,还有那位身在边关的节度使大人!”
“聂大人能够拒绝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只要你开始向西城动刀,那几方人马肯定会狼吞虎咽的把西城囫囵吞下,除非大人你对西城毫无想法,否则,肯定没办法顺心的培植自己的人手。”段平生抱着胳膊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对于幽州的局势看得无比清楚,而他也知道,聂锋镝为何迟迟不曾动手,便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冷面判官的神色终于有些动容,事情,就如段平生所说,正式坐到刺史之位,他才知道幽州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衙门里的事就不提了,单说刺史府里的人,若不是千里告诉他,他都不知道过半侍卫,已经遭到了他人买通!守门的侍卫之所以敢家传他聂锋镝的命令,便是因为他们早就上下勾结起来,不让半点风声落到他这位堂堂刺史的耳朵里。
好在聂锋镝早早的将千里收服,否则,他就会彻底陷入被动之中。
想起此事,聂锋镝不由得怅然一叹,抬起眼皮看了段平生一眼,他知道这家伙在幽州城的处境,与自己同样尴尬,而段平生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在幽州混的风生水起,必然有他自己的独特的本事,似乎听听他的意见,也没有什么坏处。
“不知王爷,有何见教?”
“哈哈!”
段平生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要是说了这么一通,聂锋镝都不为所动,那就太失败了!
“见教不敢当,本王只想给大人提个建议,与其在衙门里费尽辛苦寻找那些被埋没的失意人才,还不如将那些现成的人手收归己用!”
闻言,聂锋镝双目一凛,立刻意识到了段平生的想法,他所说的现成人手,便是指吕三思留下的一批人马!
然而……
这些人就是他准备清除掉的人啊!
莫非,武幽王另有打算?
聂锋镝皱起眉头:“还请王爷明言!”
“聂大人肯定猜到了,本王的意思,就是将吕氏一党纳入麾下,大人先别质疑,且听本王道出个中缘由。”
“你我都知道,大人想要立威,向西城下手是最好的选择,所以,燕王、罗侯和安大节度使,都不会选择拉拢这些曾经隶属于吕大人的下属,而是准备用各自心腹抢占重要官位!”段平生正襟危坐,侃侃而谈,“虽然聂大人到现在都没有露出动手的意向,但西城众官大都已经惶惶不可终日,若不是有龙门看着,恐怕早就有人开始潜逃了!”
“而这便是最大的有利条件,大人若是在危难之际,向那些人伸出援手,既能攻心,又不必与另外几位正面相抗,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王爷是要本官,对西城的贪官污吏置之不理?”
聂锋镝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觉得段平生的意见要是如此简单,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段平生猛然挥手:“当然不是!非但不是,还要大查特查!只不过,对于那些位置重要又肯洗心革面的官员,大可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重新表现的机会。”
聂锋镝轻轻摇头,对于段平生的答案,并不看好,其中最大的原因在于,那些位置重要的官员,肯定对吕氏一党的黑暗利益涉世颇深,就算他有心要保,也只怕会在查处他人之时,将其牵连揪出。
聂锋镝之所以答应段平生放过曹安,便是因为吕三思对于西城守将这一关键环节,真的无比上心,以至于旁人没办法抓到最直接的把柄!
“唉!王爷的意见,本官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涉事高官,没有几个能担保自己不会遭到他人牵连!”
到现在,聂锋镝还是没有被段平生说服,因为最大的顾虑,无法妥善解决,而段平生则适时将曹安三人准备好的包裹拿了出来,微微笑道:“大人放心,这个问题,本王早就替你想好了办法,这里有一些东西,大人一边过目,一边听本王慢慢道来。”
聂锋镝眸光一亮,将段平生抛来包裹打开,旋即开始翻越内里,由窦平南亲自整理的材料。
“西城众官,势必要遭到清洗,就算大人迟迟不动,另外几位也会明里暗里的下手,瓜分西城是迟早的事情!在如此形势之中,没有任何一方能够将西城完全吞下,不论燕王、罗侯,还是安大节度使,那么,大人也应该将目光从整体放到局部,不求掌控整个西城,但求掌握几个重要职位。”
“包裹里的,是一批由马天元马大人、窦平南窦大人和曹安曹将军,整理而出的官员条目,这其中,有高官,有小吏,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全都处于吕氏一党利益链条的下游,手中不会掌握重要证据,威胁到上游的某些人,同时,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足以打响聂大人的威名,还能满足另外几方的胃口,避免追根究底,影响到聂大人的布局!”
聂锋镝草草将材料看过,随即便郑重的放到一旁,然而他的表情,却仍旧没有半点放松,因为段平生提到的三个名字,除了曹安之外,都是吕三思的绝对心腹,同样也是此次案件的最大目标。
尽管马天元和窦平南竭力抹除各自污点,但聂锋镝在竭力搜查,以及某些有心人的有意引导之下,还是找到了一些证据,足以将马天元拉下马来,而揪出马天元,那么顺藤摸瓜搞定窦平南也不是难事,至于曹安到时候会不会遭到牵连,那就不是他聂锋镝能掌控的了。
而现在,段平生故意提到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便是让他放弃早已定好的攻坚计划,固然包裹中的材料,出现了几位计划之外的重要人士,却让聂锋镝无法赞同段平生的意思。
难道,在西城安插人手,真的要比履行自己的职责,还要重要吗?
初来乍到的聂锋镝,还不想为了自己的前程,便直接为信仰抹上污点。
哪怕他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在幽州站稳脚跟!
聂锋镝闭起了眼睛,静静的思索了良久,最终无比艰难的做出抉择。
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段平生的条件。
放过马天元和窦平南,不仅违背了他的初衷,更要牵扯到后续事宜,人是他武幽王找的,又是自己放的,那么到头来,是听我这个幽州刺史呢?还是听他武幽王的呢?
聂锋镝觉得,与其到时候和段平生勾心斗角,还不如现在就一刀两断,免得自己和武王府真正扯上关系,在圣上那里也不好交代!
念及此处,聂锋镝将包裹合上,交还给了段平生,摇头说道:“王爷的条件,恕本官无法答应,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请回吧!”
段平生拿着包裹,头一次觉得冷面判官还真就是那种倔强到死的人,既可爱,又可恨,让他不禁笑出声来,得亏早上的时候和庄半城敲诈了一笔,否则今天还真就只能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
看着聂锋镝站起身来,准备亲自将段平生送走,他立刻抬起胳膊,义正言辞的拒绝道:“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