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在这守着不得胡乱走动,我去通知县令大人!”
稍稍缓过神来,差役赶紧出声吩咐一声,自己则是迅速转身,快步向着来路跑去。
这种级别的权贵遇害,自然不是他一个差役能够处理,得赶紧将此间情况告知县令大人才好。
不过差役心中却是清楚得很,如今的这般境地,即便是万年县的县令,只怕也只有向上禀报的权力。
这可是一名开国县公、两名开国县伯!
整个长安城中,只有大理寺才有权查审这桩案件。
不过即便是大理寺卿,也不过只是正三品官职,又哪里敢当真去查审林公府。
想来此间情况,终归还是得闹到陛下面前去。
如此想着,差役心中不禁更加烦闷。
这种涉及勋爵权贵的案件,乃是最为棘手,不论谁来都是躲之不及,生怕受了牵连。
而且忙到头来,功劳又不可能落到自个头上,当真是吃力不讨好。
轻轻叹气摇头,差役脚下步子不由又加快了几分,只想早些脱开干系。
到得万年县衙,果不出差役所料,万年县令听完案诉,亦是被这消息吓得心胆俱裂,马不停蹄地遣人将消息向着大理寺传去。
能够当上京师万年县的县令,庄和豫身便是士子出身,身后亦是有着氏族身份,他知晓的西,可比那区区差役多上不少。
林县公封德彝那是什么人?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开国重臣,昔日太上皇李渊的绝对亲信,堂堂的国公爷。
若不是当初站错了队,辅佐陛下之时暗中支持建成太子,只怕如今依旧还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即便是后来暴露了阴持两端之事,受了陛下贬谪,那也是一县公,又素来与太上皇走得亲近,便是诸位国公,也不敢轻易去招惹这位封县公。
可是今日,这位身份不凡的封县公,竟是在这长安城中被人取下了首级,连带着还有两位县伯,这让庄和豫如何能不慌张。
稍稍定住些心神,庄和豫赶紧继续下令,让人先将那西游轩守住,即便知道已是多余之举,却也不敢落个不作为之名。
此番消息干系重大,自然不消多时便层层传递到了太极宫中。
李世民正端坐在桌案前,看着手中战报面含微喜。
自那达赞干布重伤溃逃之后,秦琼率兵一路西进,到今日已是逼近吐蕃领土。
唐军所过之处,党项、白兰羌、吐谷浑等国等无不俯首称臣,进献珍宝,自大破突厥之后,李世民已经许久没有如今日般爽朗。
下立着的长孙无忌亦是心情不错,朗声禀道:“陛下,今日徐州刺史石浩歌传来急报,徐州已是三月无雨,九月正是冬麦播种之时,若是再如此干旱下去,只怕徐州明年便要闹出饥荒,石刺史来折,询问该如何处理。”
李世民心情正好,闻言眉角微蹙,头也不抬地随意应道:“这石浩歌也算是有名的老臣,怎么活显得拘谨了,这么点事情居然还要专程来请示一番。传朕旨意,依照惯例,去请淮河龙王布场雨,若是那老龙不肯,让石浩歌自己布一场便是。”
对李世民的话语,长孙无忌倒是并不感到奇怪。
这偌大的天下,哪能当真杜绝得了天灾。
自陛下入主中原以来百余年,这般事情已是发生过不知多少次,早已有例可依。
各州都有常驻的官员修士,主官最低也是筑基境界的高手,行云布雨、搬山填河自不在话下。
诸如干旱洪水这些普通灾害,各州向来都是自行解决,至多事后禀报一番,邀些功劳便是。
长孙无忌心中也是有些疑惑,按以石浩歌多年出任刺史的经验,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来折询问。
还未来得及出声质疑,一身紫袍的喜公公已是急步踏进殿中,长孙无忌也只得收声。
喜公公素来以沉稳著称,若是连他都急促起来,那必是有大事要禀告给陛下。
相比之下干旱这种“事”,倒是不用操之过急。
喜公公几步走到桌案旁,也顾不上下的长孙无忌,径直凑到李世民身前。
“禀陛下!大理寺刚刚传过来的消息,林县公封德彝、长源县伯陈实俞、立阳县伯万诚三位大人,于昨夜同时遇害!首级……出现在王膳师的西游轩中!”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闻言,面上表情顿时滞住。
长孙无忌便是已经料到会有大事,却也未曾想到会是这般之事。
也怪不得长孙无忌心中惊异,自百年前李世民称帝以来,长安城中便从未发生过大臣遇害之事。
这里可是长安城,凡是有大唐官身爵位在身之人,皆是享着长安龙脉加持,气运亨通。
何况诸臣气机,皆与长安九转大阵有所关联,但凡有所闪失,司天监瞬时便会察觉,轻松推算出其中因果。
是以从来没有人会傻到在长安城中明目张胆地谋害朝臣,便是前些日子舍了命都要阻止秦琼疗伤的老臣,也从未直接对秦琼出手过,只敢从药材与丹师身上打主意。
李世民率先回过神来,肃声问道:“司天监可有消息?!”
喜公公面上却是更加纠结,当即咬牙答道:“奴婢已去问过,直到奴婢去之前,司天监都未有任何异动。只是……只是奴婢在司天监外边刚将情况出,司天镜上瞬时便显出了变化,却也只显示出三位大人受难于昨夜,再无其他信息……”
话音还未落,李世民已是将手中战报狠狠扔到了桌案之上,眼中满是惊惧与疑惑。
喜公公服侍李世民多年,自然知晓陛下此时已是动了真怒,当即不敢再多言语,只静静立在原地。
想来也难怪,有臣子在长安城,在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遇了难,司天监与长安九转大阵竟是没有丝毫察觉。
这般事件,已经隐隐是在挑战李世民对于长安城的掌控,已经远远超出了李世民的容忍范围。
长孙无忌立在下,亦是和喜公公一般深深低头看地,不敢随意开口。
静待半晌,李世民才勉强稳住心神,深吸口气轻声吩咐道:“翼,你陪贵喜去西游轩走一趟,务必要谨慎一些,此次出手之人只怕非比寻常。”
“臣遵旨。”
随着不轻不淡的应答声传出,桌案后的空气中蓦然泛起几丝涟漪,一道身形凭空显出,正是那千牛卫王翼。
李世民沉吟片刻,又缓缓出声道:“此事未有决断之前,莫要传到大安宫中去。”
到此处,便是强如李世民,语气中也不禁带上了些疲意。
在场都是李世民亲近之人,自然知晓陛下此时心中所虑。
那封德彝,乃是先前太上皇在位时,最为器重的几人之一。
到得如今,也算得上是太上皇仅有不多的挚友。
若不是有着这层关系在,以封德彝以往犯下的过错,几十年前便该被送回老家,哪能有得在长安城养老的机会。
如今封德彝受此大难,便是心志坚毅如李世民,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向李渊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