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规的眉头微微一挑,看着到彦之,说道:“彦之,那按你的意思,追击卢循贼军,应该怎么做?”
到彦之自信满满地说道:“妖贼行军作战,一向是靠抢掠金帛女子而刺激部下的士气,靠杀戮官吏守军,让新加入的人无法回头,这次也不例外,听说他们所破之城,都要放抢几天,然后带着抢来的钱财女子去攻打下个地方,卢循之所以在江陵城外停留这么久,就是要等他分兵掳掠各地的兵马带着这些抢来的物资与女子回来,现在他们在湘中各地抢得差不多了,又见江陵城坚固,我军严阵以待,于是就不强攻江陵,而是去了江州,我料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跟希乐哥决战,而是想再去掳掠江州各州郡,顺势招募那些散布各地的贼寇与散兵游勇。”
檀道济若有所思地说道:“是的,如果他们真的想夺取荆州或者是攻打建康,那应该是打一个快字,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分兵两处掳掠,可能这次是因为无忌哥有意抢攻岭南,给贼人知道了消息,所以反过来抢先攻击了无忌哥,以他们的实力,偷袭一次可以,想要再偷袭两次击败荆州和豫州的大军,那是痴人说梦,要是让他们带着掳掠的人口和军队退回岭南,或者是绕过江陵掳掠荆州北部,那就是我等的罪过了。”
刘道规叹了口气,转头对王镇之和邓潜之等人说道:“王司马,邓长史,你们暂且先退下,筹划一下出兵的准备,军事的事,我跟北府众将还要商议讨论一下。”
王镇之和邓潜之对视一眼,行礼而退,而一些北府军的中低级将佐也跟着离开,整个殿内,只剩下了刘道规,檀祗,檀道济,到彦之,还有刘裕的族侄,也是北府军的后起之秀刘遵考这几个人。
当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刘道规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才我的话算是白说了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想着抢功建业的事?”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道规哥,我们这些作将军的可以不管这些,可是底下的兄弟们不愿意啊,寄奴哥可是亲自规定的无功不受禄,非爵不为官的规矩,不然无忌哥为什么急着要进攻岭南?这建功立业的**可是咱们北府军最大的动力,你要大家不去打仗,只当那王司马的护卫去安抚各地,那首先在弟兄们那里就交代不过去哪。”
到彦之点了点头:“是的,道济说得不错,江州之败,很多将士们的亲人好友都战死了,不仅是个建功立业的问题,大伙儿都想着要报仇杀贼呢,你让大家远远跟在贼军后面,有战机也不去打,那众心也难服啊。”
刘道规沉声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妖贼一向习惯用这招,故意把辎重,女子留在后面,以吸引追兵,要是真的追去了,很可能给伏击,你们的五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差不多是现在我能拿出的所有机动兵力了,若是有个闪失,我再无出击之力,也没法对妖贼形成真正的追击了。”
檀祗叹了口气:“道规哥,你的这些想法,我们可以理解,可是跟将士们如何解释呢?难道跟他们说,这些妖贼抢来的钱财,掳掠的女子,都是诱饵,我们不能去救,不能去打,去了就要中埋伏?”
刘道规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咬了咬牙:“这就是我这回要让王镇之这个文官领军,而不是你们的原因,你们是武将,手下是热血男儿,遇敌不战,会有损军威,但王镇之是本地文人,他若是以安抚各地的名义,要大家有所克制,谁也不能反对。这是对你们的保护啊。”
檀道济正色道:“可是王镇之完全不知兵,到时候如果瞎指挥怎么办?他以前跟苻宏作战,连自己的五个弟弟和儿子都战死了,让他领兵,真的好吗?”
刘道规沉声道:“这就要靠你们作为职业的将校去规劝他,告诉他什么情况下敌军是诈败,诱敌,什么时候是真的有战机。只要你们不因为抢功夺利之心而自己乱了方寸,王镇之又怎么可能指挥得了你们?”
“现在江陵城中暗通妖贼的人也不少,我这里的情报探子都汇报了四五起了,如果此时我们不作点姿态,让王镇之这样的本地豪强有领兵之权,那只怕会更加重跟本地士族的离心,到时候要是他们真的大规模倒向妖贼,可就麻烦了。”
檀祗咬了咬牙:“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寄奴哥对这些白眼狼实在是养不熟啊,打下的荆州之地,不分给西征的弟兄们,反而赦免这些家伙,还三年免税,这些怀柔政策没换来他们的真心效顺,现在大难临头,还得反而防着他们。”
刘道规摇了摇头:“阿祇,别说这种话,要是按你说的来,那跟桓玄当年屠戮我们老北府军兄弟有何区别?这大晋的荆扬矛盾,可是自开国就越结越深的,要想化解,非一日两日之功,这次虽然是艰难的局面,也许反过来也是解决这个矛盾的契机,解决得好,我们可以真正地得到荆州人心,让大晋真正地统一。”
檀道济和到彦之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那我们就真的只跟随不攻击,主要是让王镇之收复和安抚各地吗?”
刘道规正色道:“妖贼如果合兵之后,势力强大,不是我们这一个荆州军团能独立对付的,只希望希乐哥的豫州军团能牢牢守住雷池一带,不让妖贼有机会东进,妖贼起兵之初,势头凶猛,但若是不能迅速地突破豫州,其锐气必然下降,到时候大哥还可以率得胜之师回国平叛,与希乐哥合兵一处,那我们的追兵威胁敌军后方,收复失地,可另其进退两难,直到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真正与敌决战的时候,此乃当年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的战法,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当好梁王,死死地拖住妖贼,而不是急于求战,这点,二位兄弟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