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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那个人的笑脸就印在眼前。
冲虚道人张口，话来嘴边，却鬼使神差的说：“不，不认识，从未见过！”
他很少撒谎，但这谎话说的却自然诚恳之极，连他自己都在震惊之余暗自诧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就好像本能和冲动，让他回避画像上的人及其关联的一切因素一样。
屏风后面的江靓颖失望之极。
好一会才道：“道长法号冲虚，在南州崇阳观修行，不知可认识一位姓白的道士？”
“白姓的道士很多，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一位！？”
“名叫白小树。”
“这个……方外之人，一般都不会向人提及俗名……”
“是了，这人要想藏头露尾，天底下恐怕很少有人将他认出来，何况在人前露了行藏！？”
冲虚道人这时已经缓过来，想到画像和曾遇到那人，在联想祂与屏风后之人的关系，不禁有些眩晕。
之后说了些什么话，冲虚道人恍惚间已经记得不甚清楚了。
等结束了这次简短的觐见，告辞出来，一位女官模样的侍女追了出来，将冲虚带到僻静无人处，意有所指的说：“道长藏着好深，如果不是夫人看穿，这么多人，全都被你蒙在鼓里。”
冲虚道人知道被瞧破了来历，但并不慌乱，正要解释……
“道长不必担忧，夫人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道长以后还要小心行事，最好不要让人敲破了本像，惹人非议！”
冲虚道人连忙答应了。
女官果然没有其他意思，就提醒一句，也就轻轻的放过了。
当今世界已经是人、妖、精、怪杂处混居，还有数量越来越庞大的亚人智慧种在广大的野外，像杂草一样的生长，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混迹在人类社会的妖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能瞒过人眼，让人觉察不到异样，一般都是化形很彻底的。
这类妖物，一般都是先天灵物，比人还像人。
受天地恩养，蒙众生意识衍射造就，往往比人还要沉浸其中，往往具有一般人所不具有的“投入”和“纯真”。
这类的妖物，反而让人比较放心。
至少比那些表里不一、暗藏祸心的人要值得信任。
这也是女官不打算深究的原因所在。
话虽如此，这次觐见过后，冲虚道人还是感觉到周围多了许多若有似无的眼神。
但他并不介意，更加用心的投入到工作中，清理起旧地的污染，更是不遗余力。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张画像和曾经遇到的那个人。
每一次他都觉得难以置信。
时间长了，两个童子也学会了他的口头禅，在人前人后就学了出来，什么难怪、难怪，天颜真是天颜之类的话。
外人以为说的是江靓颖，不以为意，可他却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淡漠的眼睛凝视过来，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冲虚道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童子天真烂漫，也不敢刻意嘱咐训斥，只好封住自己的嘴，再不敢想与之相关的任何事儿。
如此，一个月匆匆过去。
一个月后，那颗“枯死”的“榕树”在轰隆声中倒下，残躯在道人制作的“净化之水”的冲洗下化作了飞灰，曾经妖异的大地变得一片爽朗，代表生命的绿意正在净化过的土壤中冒起。
一场盛大的开工仪式后，庄园正式动工，冲虚道人的差事卸了，领了丰厚的酬劳，就准备告辞离去。
临行前向主家报备，一位管事却让他再等等，只说是好事也不说为了何事。
这段时间的生活倒是安定，马氏族人没见过几个，倒是那位夫人御下极严。
虽说倨傲和娇奢之风难免，但对待他这样的外人，倒也礼遇和周全，跟外面的兵荒马乱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尤其是两个道童，都长的胖了，也白净了许多，整日的跟附近村寨里的野小子疯玩，一听说要走，都眼泪汪汪的不想离开。
冲虚道人估摸着，应该是想招揽自己。
毕竟这么大的一块地界，总需要人来经营，像他这种有一技之长的人，总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如此，又等了两天。
这两天，数百僧道都陆陆续续的打发了。
也有十几个像他这样，被单独留下等消息的。
这天晚上，冲虚道人刚做完晚课，正准备出门找两个玩疯了的道童回来，就接到管事通知，明日就有位总管要对他们进行“面试”。
还真是招揽。
其他僧人和道士自然喜不自禁，他却有些迟疑。
人都向往安定，他却喜爱到处游历，若不是考虑到两个道童正是启蒙学人事儿的年纪，生怕被耽误了，这份招揽他还真的准备回绝了。
到了晚上，冲虚道人拘着两个道童做功课，拿着本《汝南子》教他们背诵，并讲解经文中的大义……
忽听一声惊呼，接着就看到一道霞光从天而降，落在后院的深处。
冲虚道人大惊，他自有天赋慧眼，别人看到的是霞光，他看到的却是至纯、至净的“青冥”二气。
这“青冥”二气带着森严的封禁之意，来意“不善”。
再一联想。
那位夫人好像在近日就要临盆！
这个念头一闪过，他就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怕被这起变故连累，当下就想逃开。
只是这个时候事儿已经找上他了。
“道长，冲虚道长？快，快跟我走，去梅香苑！”
“……这个，不知所为何事！？”
“夫人要生了，想听你念经，快走！”
从未听过妇人生产想听人念经的！
冲虚道人想推托，可这时哪有他推托的余地！？
被人几乎拖着，一路脚不掂地的进了梅香苑，只见一个声色冷冽的妇人向指挥军队似的，将满院子的侍女仆役指挥的团团转。
为道人念经而准备的位置已经就绪了，就跟产房隔一道门帘。
冲虚道人进去后，看见满室的霞光，一轮隐约可见的红日印在门帘上。
只一眼，就将他吓的魂不附体。
“不知夫人想听哪一篇！？”
没有人回答他。
好一会，才听一个呻吟声说：“《安南子》”
这篇经文是新著，不知何人所著，讲的是安南有子，外出遇仙，一番对答后，得仙人抚顶的故事。
正是道人今晚教授两位童子的。
道人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关联，这个时候也不容他胡思乱想，当下就闭眼端坐，眼观鼻鼻观心，开始朗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