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的初冬很冷。
沈安赶到时,当地官吏都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西夏人要来找茬了。
“谁知道黑油?”
沈安在州衙里问道。
众人摇头,知州武单道:“待诏怕是听岔了吧?”
沈安看看左右,武单会意的道:“都散了吧。”
等人出去后,沈安道:“有商人知道,不过此事要保密,动静太大……不好。”
他的眼中多了冷意,刚才的问话只是试探,谁知道黑油大抵就不用走了,等待后续的隔离吧。
武单想起他弄的那些京观,马上担保道:“待诏放心,某亲自去找。”
“你找不到!”
沈安对他有些失望,因为从商人的口中他得知黑油是在乡下,乡下知道的人不少,但流量不大,所以他才来寻求官支持。
这个知州对此一无所知,看来也是个不下乡的官老爷。
“保密!”
他临走前再次重复了这句话,让武单悚然而惊。
“郎君,不怕打草惊蛇吗?来大家对黑油没什么兴趣,动静大了之后,怕是会引来些关注。”
闻种对这种心态了如指掌,并善于利用这种心态去蹲守行刺的机会。
“以后会需求很大。”沈安有些疲惫的道:“找到之后,那里定然会被封锁,随后不断收集黑油运回汴梁,你是现在的动静大,还是那时候的动静大?”
闻种低头道:“是人错了。”
“你很聪明,这些聪明无需隐藏。”沈安笑道:“某不是那等嫉贤妒能、见不得人超过自己的郎君。你看看某身边的人,元泽聪明吧?聪明的让某绝望。子瞻的诗词章让某无地自容。遵道的统军和武技让某甘拜下风……可他们和某都是好兄弟。”
和比你强的人在一起,你才会慢慢的变强。
“门槛猴没意思,在一个圈子里称王称霸更没意思,要去大海里畅游,这才是男儿!”
闻种默然良久,就在沈安以为他在琢磨那些话时,闻种道:“可您能碾压折郎君武能碾压王郎君和苏郎君……”
咦!
沈安止步看着他,一脸的诧异。
“您还会许多他们不懂的西,比如杂,比如外交之道……您只是不喜欢显摆而已,否则无人能比您更出色。”
是啊!
沈安突然觉得自己很谦逊,有那么大的事竟然不吭不哈的。
我容易嘛我!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消散了。
“有前途!”
沈安拍拍闻种的肩膀,笑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出发寻黑油。”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跟着那三个商人去了乡下,结果出城就遇到了打哈欠的武单。
“武知州这是要去办事?”
沈安昨晚睡的很好,今天的神好的不行。
武单拱手道:“下官昨夜一宿未睡,想着是不是有些渎职了,后来想想确是,竟然连治下有这等西都不知道,可见是不称职。”
这人的反应很快,沈安昨夜都已经写好了奏疏,在奏疏里提及了武单,基上没好话。
“你的运气不错!”
沈安笑了起来,武单被惊出了一身毛毛汗。
合着沈安竟然真的准备弹劾我?
于是这一路他就主动了许多。
一行人在快午时前来到了一个村子。
“王老二!出来!”
其中一个商人去喊人,没多久带来了一个汉子。
“这是京城来的大官,问你话老实,不然回头家发配了。”
汉子低头哈腰的,“的不敢。”
他嘴里着不敢,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在观察着沈安一行。
沈安伸出一根手指头,“某要黑油去做灯油,可他们那地出油太少,是你知道有多的地……找到了,一百贯不含糊。”
“一百贯?”
王老二的眼中露出了贪婪之色,“那地不好找啊!一百贯是不是少了点?”
那个商人冷笑道:“王老二,一百贯够你做富家翁了,再多?再多你也不怕被人给惦记上。”
“谁敢惦记!”
王老二的眼神中多了厉色,缓缓看向沈安等人,就和钢刀似的刮过。
武单低声道:“待诏,这地民风彪悍。”
是很彪悍,以后的李自成就是西北人。
西北的刀客,西北的风,还有西北的烈酒……
“是个好地。”
沈安淡淡的道:“再多的钱某也能给你,可你确定要吗?”
王老二斜睨着他道:“人怕找不到那地……”
这厮一看就是身手不错,特别是脚下竟然在磨动,大抵是随时准备跑路。
“拿下他!”
沈安没工夫去折腾这个,对武单道:“回头这个村子的人弄去那地干活,报酬多给些,但要盯好。”
王老二猛地往后跑去,他一路往村子里狂奔,喊道:“来人呐!”
噗!
一个细长的钎子过他的肩头,扎进了前的土里。
“你再跑试试?”闻种的手中扣住了一枚钎子。
王老二止步,缓缓回身,堆笑道:“人是想让人做饭招待贵人们。”
随后就是寻找黑油。
在离村子十余里的地,两侧的丘陵中间,沈安看到了一抹黑色。
“就是这里。”
王老二指着里面道:“能经常看到冒泡,很多。”
“看看去。”
沈安心中激动的冲了进去,王老二马上就退后一步,问道:“人不要钱了,人不要钱了。”
沈安等人没介绍身份,但这一路他已经观察出来了,这群人都是官面人物。
黑油这西他觉得没啥用,可官家不同啊!
而且官员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过河拆桥,现在找到了黑油,他们会不会把某给流放了?
“就是黑油!”
沈安蹲在边上,看着这片由石油组成的湖泊,激动的道:“老子的燃烧弹来了!哈哈哈哈!”
水战目前和陆战一样,远程弓弩,近程跳帮厮杀,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现在大宋水军多了土炸弹,想必会让那些对头痛苦不堪,再来一个燃烧弹,这仗还怎么打?
黑色的湖面上突然涌起了一个大泡,大泡缓缓破裂,一股子臭气传来,但沈安嗅着就像是无上美味。
“找人来!”
有人回城报信,武单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摆脱了被沈安弹劾的危险,就想套套近乎。他走了过去,道:“这地看着不,不过舀完了怎么办?”
“下面还有。”
这是下面有压力喷出来了。
使劲喷吧!
沈安道:“这西粘稠,上面形成了湖泊,抵消了压力,于是就不再扩大,只要把上面的舀光了,下面再掏一掏,保证会喷出来。”
武单问道:“什么是压力?”
沈安一怔,道:“杂里的西。”
武单这才想起沈安是杂宗师的事儿,他肃然道:“邙山一脉果然不凡。”
我你能不提邙山一脉吗?
沈安觉得有些瘆的慌,淡淡的道:“只是道罢了。”
“下官……”武单看看左右,低声道:“下官对杂仰慕已久,一直想,只是苦无门路,待诏若是不弃,下官……”
“且慢!”
沈安担心这厮突然跪地拜师,就正色道:“邙山一脉收弟子都有数的,某这里的数满了,再收就干犯天机,会有天谴懂不懂?”
“天谴?”武单有些失望,他是真的想拜师。
当然,杂是一回事,但他更想抱住沈安的大粗腿。
“对,雷劫知道吗?”
沈安指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道:“就是打雷,一击炸雷劈下来炸死你,最厉害的是九连发,那是老天爷发怒了,非要弄死你不可。某要是再收弟子,弄不好就是三十六道紫霄雷劫……不敢啊!”
“竟然这般?”
武单抬头看看天空,觉得这个老天有些吓人。
“这个山包顶上要安排人值守。”
“对面也是,一旦发现有人窥视,拿下再。”
沈安意气风发的在安排着保密工作,随行的乡兵在准备埋锅造饭……
他们知道黑油会燃烧,所以准备在边缘地带生活。
“卧槽!”
沈安见了骂道:“这是作死呢!赶紧滚远些!”
“郎君,这边没油啊!”
黄春觉得沈安有些题大做了。
“没油?”沈安指着他们站立的地道:“挖开看看。”
来的时候带的有锄头,十多个乡兵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就挖了个坑。
“好臭!”
“有黑油!”
坑才挖了半米深,下面就开始冒油了。
“竟然这样?”黄春讶然道:“郎君,难道咱们的脚下是黑油?”
想起黑油燃烧的恐怖,乡兵们不禁往后退去。
“对。”
沈安指着脚下道:“不过是浸过来的。”
“地底下有口子在喷油,这里是黄土,比较疏散,黑油就顺着浸润过去,所以你们看这边都是寸草不生。”
众人放眼看去,这个峡谷内果然是寸草不生。
后世这片地的石油污染已经成了个大问题,现在只是意思罢了。
“把那个村子迁移过来。”
武单一听就觉得不对:“待诏,人多口杂啊!顶多能封口几年,到时候那些人散播出去……不如把他们都赶到南去,找个地看着,如此黑油的秘密就守住了。”
“几年就够了。”
沈安觉得这货的心太狠,而且是个蠢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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