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被官家夸赞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苏洵激动的老泪纵横,丢下正在编的书,一溜烟跑到了御史台。
苏轼正在被同僚们围着道贺,见老父来了,赶紧奉着他进了值房,然后又亲自去泡茶来。
“爹爹,您喝口热茶,某去加点炭火。”
苏轼摆弄着炭盆,想到自己的份例好像所剩不多了,就决定去找人借点。
“别忙这个。”苏洵捧着茶杯,激动的道:“为父听闻官家夸赞了你?”
苏轼点头,“是。”
苏洵仰头叹息一声,心满意足的道:“我的儿,为父心中欢喜啊!”
苏氏父子三人一路顶着名士的派头进京,然后科举也不负众望,可时至今日,苏洵自己因为年迈,所以只能去编书,算是休养。而苏辙的性子却有些偏激,所以不得重用。
一家子就指望着苏轼了,看他在御史台混的不错,苏洵想着等过几年再去寻人帮忙,好歹让苏轼换个地方,升个官什么的。
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官家竟然就亲口夸赞了苏轼,这便是意外之喜啊!
苏洵喜上眉梢,苏轼笑道:“爹爹,此事多亏了安北。”
“怎么说?”苏洵感激沈安,所以听到这事儿他也有份,不禁心情更是愉悦。
“某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恰巧在皇城外遇到了安北,他仔细给某说了,某回到了御史台,正好那些同僚在说此事,某把安北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他们还不信,回头辽使带着人走了,他们这才相信了,爹爹,您是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啊!都以为某是谋略无双。可谁知道这竟然是安北的话。”
“安北……他出手救治过咱们家,还帮了你不少忙,此次更是……”苏洵看着儿子,正色道:“安北对外交之事的见解独步大宋,你可好生和他学学。”
“是。”苏轼心中暗自叫苦,却不敢拒绝。
“安北对你如此,你不可辜负了这份心意。”苏洵板着脸道:“你此后当尽心对他才是,否则……为父便收拾你。”
苏轼连儿子都有了,却被老父这般威胁,不禁就笑了起来。
“还笑!”苏洵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然后说道:“回头让你弟弟去一趟,看看果果那孩子的字如何了,若是要字帖,为父的,你的,你弟弟的,多写些送过去。”
“是。”这个苏轼不在乎,再说他觉得自己和沈安是兄弟之情,不需要刻意如此。不过老父的交代他不敢违背,只得抽时间好好写几篇文章出来送过去。
苏洵起身道:“你好生在御史台做事,官家那边定然有了你的名号,只等以后机会来了,就会让你换个地方为官,切记要谨慎行事。”
“是。”苏轼把他送到门外,外面的同僚见了就笑道:“恭喜了。”
苏洵笑道:“他还差得远呢。”
“苏御史,有人找。”
外面来人了,苏轼赶紧扶着老父出去,等到了大门处时,见到一个男子背身而立。
“子瞻……”
男子回身,却是赵顼。
见到苏洵后,他拱手问好。
苏洵乐见儿子和皇子交好,就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好话,然后独自去了。
等他一走,赵顼就说道:“安北那边让咱们一起去一趟,说是有事交代。”
两人到了沈家时,王雱已经来了。
书房里,沈安说道:“遵道那边不好告假,此事某就暂时和你们说说。”
“是何事?”
王雱婚期临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但眉眼间却能看到欢喜。
“废除岁币之事重大,其间涉及到宋辽两国的大势,可好还有一样,某一直没告诉别人,今日在这里……子瞻,想什么呢?”
时光流逝,这个小团体越发的稳固了。而沈安用自己的表现告诉这些小伙伴们,做事某最靠谱。
所以他要说话,大伙儿都会仔细倾听,可苏轼却在那里不安分。
“安北,某来猜一猜,莫不是废除货币还能……”苏轼挑挑眉,说道:“某听闻萧观音深爱石头记,她得知了是你写的,会不会……”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连王雱都是如此。
“扯淡!”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别扯这个,某说个事,你等可知道什么是资本吗?”
众人点头,苏轼说道:“家产就是资本。”
沈安点头,“小到一家,资本可为家所用,发家致富什么的,过上好日子,为家人谋福利……可若是一国之资本呢?”
“一国之资本?”
“对。”沈安微笑道:“一国之资本能做些什么?”
苏轼说道,“造福一国之百姓吧。”
赵顼微微后仰身体,思忖了一下,“我看该是统筹。一国之事繁琐,不管是民生还是军队,或是权贵官吏,这些都要统筹……”
“元泽怎么看?”沈安问了王雱。
“一国之资本……”王雱说道:“某以为当是利器,可削弱权贵,可控制军队,可让官吏忠心耿耿……”
沈安微微点头,说道:“一国之资本,当内用于国。外用敌国……你等可知道资本可颠覆一国吗?”
“什么?”
三人愕然。
沈安侃侃而谈,“资本包罗万象,咱们就说个简单的,钱财和贸易这两样,大宋断绝了和西夏人的榷场,让他们苦不堪言,手中握着盐巴却无处贩卖……这是贸易手段,打击了西夏的百姓和财政……”
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三人不禁压住了呼吸的频率,仔细倾听着。
沈安平静的继续说道:“比如说此次废除给辽人的岁币,不但打击了辽人的嚣张气焰,让大宋上下的精神为之一振,百年屈辱得以洗去……许多人会转为站在革新这一边……这便是对国内的好处,可对于国外呢?”
“对于国外,一直屈服了百年的大宋竟然废除了岁币,这是杀手锏,也就是逼迫,是在告诉辽人,大宋不再屈服,若是有胆只管来。”
沈安轻蔑的道:“可耶律洪基敢大举南下赌国运吗?某断言他必然不敢!”
“他既然不敢赌国运,那么辽国的民心士气自然会跌落。”沈安突然振眉道:“百年来大宋的民心士气一直在跌落,如今换了辽人,你等可知道这是什么?”
三人神色振奋,王雱一拍桌子,说道:“国运逆转了!”
“没错。”沈安同样很兴奋,“这便是逆转了宋辽之间百年的国运,从此后,大宋渐渐上升,而辽国却会一步步的下滑,直至被大宋扫进垃圾堆……”
赵顼笑的很自豪,“咱们要夺回幽燕之地!”
“那是肯定的。”苏轼说道:“到时候某去军中,好歹再杀几个辽人。”
沈安突然说道:“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取消岁币让辽国财政入不敷出……可支出不可少,耶律洪基会怎么办?”
正如同大宋一样,每年辽国的财政支出只会越来越多,不可能减少。所以一旦财政收入缩减,辽国就要过苦日子了。
“加税!”王雱毫不犹豫的就找到了答案。
沈安赞许的点点头,“加税之后,辽国百姓会怨声载道,国中的矛盾会越发的突出,这是什么?”
他缓缓起身,说道:“这就叫做……资本战争!”
“资本战争?”苏轼皱眉道:“用资本去开战吗?”
“没错。”沈安说道:“两国相争涉及颇广,在和平时期如何去削弱对方,让对方无法察觉,这是一门学问,而某今日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门学问……资本战争!”
王雱眼睛一亮,问道:“安北兄,大宋和辽人开榷场,可最终是大宋挣得多……这也是一种资本战争吗?”
“是。”沈安笑道:“大宋有禁令,许多东西都不许在榷场贩卖,而且……不管是香露还是水晶镜,这些东西对国计民生可有好处?”
三人摇头,赵顼说道:“这些东西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豪绅、权贵、宗亲……买来了只会自己用,于国于民无益。”
“所以某大多在国外贩卖。”沈安不是不想在大宋贩卖,只是想先收割了国外的钱财而已,“至于国内……那些豪绅权贵的钱财,不挣白不挣。”
王雱点头,赞道:“安北兄此言大善,某以为该严查这些人的赋税缴纳,发现违规的,十倍处罚,定然要让他们闻声色变为止。”
十倍处罚……
沈安笑了笑,心想若是真要如此,这个阶层估摸着差不多都被毁掉了。
“比如说货币……铜钱。”
沈安看着这三个人,特别是赵顼和王雱那里。他深知大宋的未来还会有许多莫测,需要无数人去为之奋斗。
赵曙是未来的帝王,他需要让这位未来的帝王知道这些知识。
王雱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让他知道这些,以后能想出更多歹毒狠辣的主意来。
“比如说以前外藩商人喜欢用货物来套大宋的铜钱,为何?”沈安问道。
“大宋的铜钱值钱。”苏轼的答案很标准。
“大宋少铜矿,采矿冶炼不易,价值很高,被套走之后,不说本身价值,大宋缺钱的窘境就是一种攻击。”
沈安需要让他们知道这些道理,如此以后他们才会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那些层面。
我的伙伴,他们应当也能领先这个世界。
沈安是如此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苏晏南下时,某建言官家,禁止外藩商人套走铜钱,苏晏去了之后,很是打压了一番大食商人,如今市舶司那边不但不出铜钱,还时常能有结余,这便是反套对方的货币……长此以往,对方国中的货币短缺,就会生出种种弊端来。”
大宋铜钱匮乏,导致蜀地用上了铁钱和交子。
这便是……
“这些货币往来,能直接打击一个国家的国计民生。”沈安淡淡的道:“这便叫做……货币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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