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汴梁城都沐浴在春光之中,各种喧闹,显得生机勃勃。
沈安一路慢慢的溜达着回家。
直至此刻,他依旧觉得汴梁对自己而言很新鲜。
这家吃一块糕点,那家喝一碗汤,等到了半路时,沈安觉得肚子里满满当当的。
得了,午饭都省了。
不过这种一路寻摸美食的过程很美妙,大抵比一次出游还要舒坦。
“安北!”
沈安正拿着一串烤肉在啃,闻声回头。
“国舅?你怎么出来了?”
老曹在万胜军里蹲着,日子过得也不错,可今日不该他休沐啊!
曹佾手中拿着一个粗瓷大碗,仰头就是一口。
那股子熟悉的味道让沈安有些馋。
二陈汤。
酸酸甜甜的味道,有病没病喝一碗,这是汴梁人的习惯,开胃。
他摸出了一枚大力丸,剥开后缓缓嚼着。
曹佾喝完了二陈汤,砸吧了一下嘴,看着压根就没有半点贵族风范。
“是你弄了个什么宝贝?”
啧啧!
这谁那么快就把消息传出去了?
“就是个调运货物的西,不值当大惊怪的。”
“带某去看看可好?”
曹佾一脸兴奋,“是军中有大用,安北,某的万胜军第一个用可好?”
“那不是你的万胜军,是官家的。”
沈安觉得这货迟早有一天会被军中的大老粗们同化了。
两人再度去了码头,曹佾一看就不走了。
“安北你先回去吧。”
他在那里拉绳子,看着兴高采烈的。
这玩意很好玩吗?
果然是变蠢了。
沈安回到家,继续监督芋头习。
“写偏了,偏到天涯海角去了。”
“认真些!”
“别抬头,专心!”
“哎!错了,错了”
教孩子习是个增加血压的好机会,外面的赵五五听着里面的咆哮,不禁瘪瘪嘴。
这个郎君什么都好,就是教孩子时会脾气暴躁。
赵曙现在的脾气也很暴躁。
“竟然还有人为冯章好话?”
冯章丢官去职之后,竟然有人在为他鸣不平。
奏疏里明晃晃的写着为冯章鸣不平的原因。
言者无罪!
官员进言无罪!
这是千年来官员们用自身惨痛的教训总结的经验。
当遇到暴君时,当遇到昏君时,言者无罪这个规矩就太重要了。
赵曙阴着脸,“来人,去传朕的话,冯章在家时有怨怼之言,其心可诛,着发配灵州!”
好了,这下算是爽了。
冯章得了消息之后当场嚎哭,痛骂某个为自己话的猪队友。
陈忠珩得了消息就赶紧报了上来,“陛下,那冯章丢官之后就惶惶不可终日,一心想得到您的宽宥,于是他就去寻了几个好友,给了好处请他们上疏为自己求情”
谁知道这求情却触怒了赵曙,起了反作用。
发配灵州。
“灵州那边百废俱兴,需要不少劳力,想来冯章去了会有用武之地。”
赵曙神色平静的了这番话。
这是个刻薄的帝王。
冯章凄凄惨惨的被勒令三天之内滚蛋,随行的还有两个押送的军士。
赵曙的心情终于是爽了,正好有人来报,是沈安又弄出了个不得了的西,军和宰辅们齐齐求见。
“这些人往日老死不相往来,今日齐齐来求见朕,可见那西不凡。”
稍后群臣入见。
“陛下,沈安弄出了个宝贝,是能轻松的吊运货物。”
“吊运货物?”
赵曙皱眉道:“能省钱?”
啧啧!
官家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钱,这都是穷怕了啊!
“能省钱。”
“那就去看看。”
赵曙静极思动,加之冯章等人不时建言,什么君王不可轻动,那朕就动给你看。
“陛下,圣人今日春光明媚,那个”
正好飞燕来求见,她挤挤眼睛,这是暗示高滔滔想出去溜达。
得,娘子想出门。
可今日群臣都在,却不好让高滔滔跟着。
“就明日吧。”
男人的许诺在许多时候都很随意,高滔滔当然知道这一点。
于是赵曙带着一身幽怨出了宫。
一路到了码头,周围已经挤满人了。
“好西啊!”
“某的店里每日进货无数,苦力都招不到了,有这西,那某还愁什么呢?”
“这西修房子好用啊!随便调运大梁,瓦片也能一堆堆的弄上去,多省事。”
直至后世,在乡下修房子,砖头和瓦片依旧是靠着人工一块块的扔上去,上面的人接住,看着赏心悦目。
“官家来了,让开些。”
官家都来了,看来这个真是宝贝啊!
赵曙和宰辅们一路到了码头边,众人赶紧行礼。
“就是这个?”
一个铁架子,外加几组轮子。
“太简单了吧?”
韩琦跳起来去摸轮子,却差了老远。
曾公亮笑道:“若非是沈安弄出来的,臣定然以为是骗子。”
“见过官家。”
在沈安把这个吊车弄出来之后,管事果断的让苏义负责看守。
“官家,这是苏晏的父亲苏义。”
一个密谍低声介绍着苏义的身份。
赵曙赞道:“苏晏做了官,他还在码头厮混,这便是不忘,好。”
苏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刷了一波赵曙的好感。
“怎么弄的,给我看看。”
苏义兴奋了,一个人跑前跑后的把货物绑好,然后一人拉动绳子。
“起来了。”
看着苏义很轻松的就拉起了一箱子货物,众人不禁欢喜不已。
等货物落地后,曾公亮跑了过去,双手把住木箱发力。
嗨!
箱子纹丝不动,曾公亮缓缓直起腰,然后转动了一下。
“老夫的腰”
曾公亮倒下了,被人背去了医馆。
“果真是妙啊!”
韩琦忍不住了,过去道:“让老夫试试。”
老韩在那里不断的拉起货物,然后下面有人推拉绳子,把货物推到岸上装车。
真的不重啊!
韩琦回头,欢喜的道“官家,好西!”
赵曙矜持的点头,但却有些想去试一把。
陈忠珩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就道:“官家,要不试试?”
赵曙点头。
这次换了一件不重的货物,赵曙一拉就起来了。
“很轻便,汴梁每日搬运无数货物,如今扛活的不好找了吧?”
管事在边上点头,“是呢官家,如今到处都要人,码头扛活辛苦,都不好招人了。”
赵曙点头,“有了这个西,一人当做几人使,而且还快”
他想了想,“若是做个筐子,把货物堆放在里面,再把筐子拉上来卸货,岂不是更快了?”
“官家英明!”
这个想法真的不错,管事马上就记录了下来。
看来朕还是有用的嘛!
这个发现让赵曙心情愉悦,随后就问道:“军中如何?”
富弼道:“官家,军中的货物更多。”
赵曙赞道:“此物纾解人力,于国于民大有裨益,可大兴于世。”
他回身问道:“这是杂吗?”
官家出行王安石作为开封知府自然跟着,闻言道:“官家,这是杂。”
赵曙赞道:“果然是实用之,随意出一件就是宝贝,利国利民。”
边上有人的脸都黑了。
杂被这般称赞,把大伙儿的问置于何地?
杂弄了个吊西的宝贝,咱们要不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了想,好像弄不出什么西啊!
“这是省力的机关!”
边上有人在发呆,然后突然欢呼起来。
“沈括,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随行官员喝了一声,刚才欢呼的沈括赶紧请罪,“下官听闻郡公在此处弄了个宝贝,忍不住就告假出来看看。”
他眉飞色舞的道:“这真是宝贝啊!下官正好和郡公了些力,这便是改变力臂的长短来省力,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什么力臂?”
赵曙想走了,听到这话就招手。
“过来过来。”
沈括过来行礼,压根看不到什么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官家的惶然,依旧在兴奋之中。
“什么叫做力臂?”
赵曙很有兴趣的问道。
沈括随即就了一通,最后见赵曙不解,就道:“这是杂里的法。”
“罢了。”赵曙心想回头问儿子就是了,再不济问沈安更好。
“你叫沈括?”
“是,臣编校昭馆书籍沈括。”
“喜欢杂?”赵曙在看着那几个很纠结的官员,心情大好。
这便是杂的生力军,你们又多了几个对手。
用杂来抗衡新政的反对者,这是赵曙的谋划。
这便是帝王的平衡。
否则他哪里会在码头这等地和沈括交谈。
随意问了沈括的情况后,赵曙打道回宫。
君臣济济一堂,赵曙笑道:“此物大利天下,让沈安来。”
“记得臣家中翻修屋子时,那些工匠抬木柱子和石条很是辛苦,如今想来,若是当时有这等省力的西,能节省不少时日和工钱呢!”
宰辅自然不在意那点工钱,可放之四海呢?
“若是此物行于天下,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这个才是大家最看重的。
曾公亮单手捂着酸痛的腰,很有感触的道:“当年修筑堤坝时,那些役夫一筐筐的把泥土抬上去,若是有此物在,只管从下面吊上来就是了,省力不少啊!”
稍后沈安来了,赵曙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是在家里写字?”
陈忠珩指指沈安的眉角,那里有墨痕。
沈安苦笑道:“臣子调皮,不好教授。”
不习就是父慈子孝,一习就是鸡飞狗跳,沈安现在也体验到了这种滋味。
在场的大抵都体验过那种心情,所以都在笑。
“那个吊运货物的西叫做什么?”
“吊车吧。”
沈安只是随口一,赵曙却赞道:“吊车,是该叫这个名。”
“此物有大用,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赵曙看了宰辅们一眼,心情有些沉重。
又立功了的沈安不好办啊!
“臣子喜欢玩耍,见到”沈安看了包拯一眼,“见到了包绶上屋顶就想,臣溺爱孩子,就想了这个西”
包绶又上房了?
瞬间曾公亮觉得有煞气,回头一看却是双拳紧握的包拯。
包绶药丸!
沈安的心情不禁大好。
赵曙却很是无奈,“就是为了给芋头玩耍?”
“是啊!”
沈安当时真的是这般想的。
至于什么利国利民,一个人整日想着什么利国利民,怕是要疯了。
“你啊你!”赵曙看着沈安的脑袋,“朕真想看看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不时就能想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宝贝呢!”
沈安干笑道:“就是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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