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韶走了之后,秦州一线的宋军就抓狂了。
“斥候去查探王知州的消息!别担心战马的损耗,咱们现在有马!”
于是宋军斥候疯狂出击。
第一天双方展开厮杀,第二天依旧如此
每一天的情况汇总回来,压根看不到王韶的消息。
秦州一线急了。
“派出大队骑兵去!”
陈漫嘶吼道:“就算是殉国了,也得把王知州的遗骸抢回来!”
宋军震动。
城门打开,大队骑兵冲了出去。
城头上,陈漫看着漫天的鱼肚白,忧心忡忡的道:“若是知州出事,汴梁会咆哮。”
“可北方才是大宋的目标。”
“你忘却了一个人!”
“谁?”
“沈安!”陈漫看着远去的骑兵,很是艳羡的道:“王知州在西北拜沈安为师,你要知道,多少人想借着学杂学的名义拜沈安为师,可他答应了谁?”
“也就是说,王知州深得他的看重?”
黄越皱眉道:“沈安的秉性汴梁说是以德服人,很是让人敬服。”
“屁的以德服人!”陈漫看了一眼左右,才继续说道:“你可知他还有一个匪号?”
“什么匪号?”
“沈断腿!”
陈漫深吸一口气,“王知州若是死在这里,沈安会想方设法来到西北,以他的本事,俞龙珂只能成为京观中的一具尸骸!”
骑兵一路疾驰,路上遇到了几起羌人的斥候,可他们却离得远远的,一旦去驱逐,他们就远离。
斥候突然在大喊,然后策马掉头。
“敌军来袭”
“列阵!列阵!”
冷兵器时代,阵列就是战斗力!
有句话叫做散兵游勇,啥意思?散,散乱。游,孤立。
阵列排好,将领喊道:“杀过去!”
大宋早已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大宋,遇到敌军不用说,咱们先去砍杀一阵。
前方渐渐出现了许多人马。
那些人马在缓行,并未因为宋军的突击而列阵。
“什么意思?俞龙珂这是疯了?”
将领脸上全是红晕,都是兴奋的。
“敌军并未列阵,掩杀过去!”
这是大好机会。
宋军开始加速了,对面的羌人中突然出来一骑。
“那是谁?”
有人觉得那人眼熟。
那人也在加速!
那熟悉的大宋衣冠,还有那高举的右手
最前方的骑兵回身喊道:“是知州!”
阵列马上就炸了。
“真是知州!”
“看,知州过来了。”
“那些羌人没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他们在解刀”
“敌军降了!”
“俞龙珂降了!”
无数羌人下马,然后解刀。
这是一个仪式。
代表着降伏。
王韶在加速,阵列的中间裂开一条通道,让他冲了进去。
“万胜!”
这里距离秦州不远,将领安排人手陪同羌人,自己带着大队人马跟了回去。
风从耳畔吹过,王韶从未有过这般的意气风发。
从西北开始,他就在瞄着河湟二州,朝中也支持他的方案,可却觉得需要四五年才能完成这个谋划。
他不服!
他觉得自己能在短时间之内解决河湟二州的羌人,解除西北侧翼的威胁。
所以他冒险前去劝降。
这是一次自杀式的出击,无人看好。
他在马背上回身,看着那无边无沿的归降羌人,心中不禁豪情万千。
“万胜!”
无数骑兵簇拥着他疾驰着。
当欢呼声传到了秦州城头时,正准备下去的官员将领们一愣,有人问道:“这是何意?”
黄越说道:“军中有人斩将夺旗之后,万众欢呼,这是”
“这里是秦州!哪来的敌军大将?”
“来了!他们来了!”有将领用望远镜在观察着远方,然后喊道:“某看到了,是咱们的骑兵回来了!”
“他们为何回来,难道”
“他们高呼万胜,这就是大胜,可他们才将出去。”
“某看到了,前面那个。”
那将领一直在喊,文官们没望远镜,心痒痒的难受。陈漫一把抢过来,然后举起望远镜查看。
可他不大会用,几次之后才在看到了骑兵前方的那人。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是是知州!是他!他回来了!”
“是王知州!”
“哈哈哈哈!”一个武将大笑着,拍着城砖喊道:“知州威武!知州威武!”
“开城门,我等去迎接知州!”
能让骑兵们疯狂高喊万胜,王韶此行必定是成功说降了俞龙珂。
当初大家商议征伐之事时,有人说仅仅是攻打俞龙珂,至少得准备五千人的伤亡。
可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俞龙珂就来降了,形式突然逆转,大宋一方针对俞龙珂的准备全数不必动用,可以随机对河湟二州发动攻击。
而河湟二州的敌军肯定想不到俞龙珂会归降,所以这将会是一次闪击战。
大家都在往城下跑,武人疾步下去,文官们却要撩起官袍,他们第一次痛恨看着很是体面的官袍所带来的不方便。
城门打开。
“万胜!”
城外的骑兵在欢呼,随即王韶下马进城。
“恭喜知州!”
这是大功!
王韶此人有沈安在京城看着,谁敢压制他的功劳,沈安的功劳就有了去处。
王韶被众人簇拥着进去,有人喊道:“俞龙珂降了!”
消息一下就传了进去,百姓也加入到了欢呼的行列之中。
“全军准备!”
王韶一进州衙,马上就杀气腾腾的吩咐道:“恭贺的话以后再说,庆功酒以后再喝,此刻河湟二州的敌军并无察觉,他们还以为有俞龙珂在前面挡着,他们可以高枕无忧,某要奇袭!”
沈安在往来的书信里给他分析过西北的两次攻伐,其中一个是闪电战,让王韶颇有兴趣。
而他也是第一个能得到沈安这般悉心教导的学生,所以在吃透了沈安的教导之后,他果断决定发动奇袭。
大军随即开始集结。
“此去河州五百里,别担心战马,某已经拦截了一批准备发去汴梁的战马。”
正在欢喜的众人面面相觑。
“知州。”陈漫觉得王韶在作死,“那是给汴梁禁军的战马。汴梁禁军将会是北伐的主力,若是少了战马”
汴梁禁军不能再做看门狗了!
在上次的西北大战中,汴梁禁军跟随沈安、陈宏两路进击,除去陈宏有些不打眼之外,中路军跟随着沈安一路势如破竹,让西贼胆寒。
捷报传回京城,没去成的汴梁禁军把肠子都悔青了,自家上官马上就成了埋怨的对象。
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
别人都能跟着出征,就你带着咱们在汴梁当看门狗。
于是大宋的目标瞄准了北方后,汴梁的禁军们都发狂了,大家你追我赶的操练,都想参加北伐第一战。
这是一份荣耀。
以后可以和后世子孙吹嘘的荣耀。
可现在战马却被劫了,还操练个啥?
本该骑马的,难道咱们骑人?
汴梁的怒火怕是不得了啊!
王韶看了他一眼,“事急从权,一切后果某来承担,现在出击!”
秦州沸腾了。
骑兵们在集结,陈漫等人在劝说无效后,就抓狂的到处去寻摸干粮。
“干粮不够!”
“去百姓家里借,咱们用上好的麦粉还!”
于是官吏带着留守的将士们上街喊话,让百姓把家中的干粮弄出来,这边用上好的麦粉交换。
“我家就干饼,可行?”
一个老汉脚步蹒跚的拖着一个布袋子来了,身边还有个只能牵着他衣服的孙儿。
“行,都行。”
谁也想不到王韶能成功说降俞龙珂,所以干粮数量不够。
兵贵神速,这等时候哪还能等你生火弄干粮,黄花菜都凉了。
大军就在街上集结,无数百姓拿着自己的干粮出来了。
老汉把布袋子放下,然后牵着孙儿回去。
陈漫喊道:“你的麦粉!麦粉!”
老汉没回头的摆摆手,“打羌人。”
那些百姓把干粮往军士的身上一丢,转身就跑。
“你家的麦粉!”
“不要了,不要了。”
负责分发麦粉的军士提着袋子去追,一边跑一边追,乱作一团。
“民心可用!”
王韶在马背上吃了一张大饼,看到这个场景,不禁欣慰的道“以往大军出征,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如今他们却主动拿出了家里的干粮,这是什么?”
他想起了沈安在来信里说的。
民心士气需要积蓄,当你开了一个好头之后,一定要保持住。民拥军,军爱民。所谓破坏容易建设难,稳住这个局面,谁也不能击败大宋!
他吩咐道:“稍后我等走了,全城百姓,每家发十斤麦粉。”
陈漫刚去追那个老汉回来,气喘吁吁的道:“太多了吧?”
“民拥军,军爱民!懂不懂?”王韶叮嘱道:“民心可用就是最大的利器,安心等候某归来。”
“出发!”
大军出发了,百姓牵儿带女的站在街边送行。
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黑发垂髫的孩子,无数目光在看着大军出发。
这里最大的威胁就是羌人,而羌人最大的利器就是居高临下。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军士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姓的拥戴,士气高昂的不像话。
这是个好兆头。
王韶出城前,对陈漫等人说道:“此战必胜!”
众人点头,“此战必胜!”
大军进发,一队鸟儿跟在上空。鸟鸣啾啾,伴随着马蹄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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