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现场,常建仁仰头喝酒,堪称是酒到杯干。
这是兴奋了吧?
众人不禁抚须微笑,想起了自己当年能独当一面时的那种意气风发。
哎!
这等时候需要美酒,但更需要美人。
席间是有女人在伺候,可众人看着那些女人的相貌都提不起精神来。
传闻圣人的审美观有些问题,从当今官家登基之后,宫中的宫女就不断的更换,老一批的差不多被遣散光了,而新来的宫女那颜值一言难尽。
据闻那些普通人家的父母对此欢欣鼓舞,觉着自己嫁不出去的闺女总算是有着落了,以后就让官家养着她们。缓几年存点钱出来,有宫中伺候的经历在,说亲方便多了。
你要说外面的人会不会担心她们那个啥,是不是完璧。
这事儿无需担心。
看看官家吧,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宫女,竟然是不带一点神彩。
可怜的。
众人看着这些姿色平庸的宫女,不禁为官家默哀了一瞬。
常建仁突然放下酒杯,然后起身走出来跪下。
这是要作甚?
众人不禁纳闷。
赵曙也很纳闷,以为他是要表忠心什么的,就笑道:“常卿这是不胜酒力了?如此可先去歇息。”
“陛下!”常建仁低下头,“臣原先在翰林院堪称是兢兢业业,可后来却为了私事恶了任守忠,那任守忠欺压臣,臣敢怒不敢言。后来他更是逼得臣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去了水军效力,陛下!”
常建仁抬头,“臣愿意舍弃战功,换取任守忠被罚!”
赵曙从未想到常建仁会在这个时候提及此事。
按照他的理解,常建仁应当是晚些再上奏疏,阐述自己当初的遭遇,随后恳请他为自己做主。
可他也没好办法啊!
曹太后在后宫之中无为,这便是最好的作为,对他最大的支持。而任守忠虽然经常被曹太后令人责打,可那是曹太后,旁人却不能越俎代庖去处罚任守忠。
所以他准备安抚常建仁,然后缓缓行之,等遇到了机会再收拾任守忠。
如此不得罪曹太后,也能让常建仁这名悍将彻底归心。
计划很好,可架不住常建仁要发狂啊!
看看那厮的眼睛吧,都红了。
这是要和任守忠同归于尽的节奏吧。
吕诲心中一喜,想到曹太后的厉害,觉着常建仁是在作死。
那可是在宫中提刀砍人的存在,也是你一个水军将领能置喙的吗?
一旦太后发怒,陛下也挡不住啊!
到时候
他觉得常建仁要倒霉了。
按理常建仁和他没恩没怨的,可架不住这货是沈安那边的人马啊!
对手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
于是他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
做事要果断啊!
他鄙夷了一番文彦博和司马光的所谓老成,觉着那就是暮气沉沉,然后果断起身出去。
“陛下,太后娘娘谦谨节俭,对身边人管束颇严,臣等在宫外也隐隐得知。常建仁此言臣不敢苟同。臣以为这是私怨在作祟,可却对娘娘颇为不敬,臣”
他躬身,剩下的话不用说了。
朝堂上许多时候就得这么含含糊糊的说话,什么卧槽尼玛,甘妮娘的叫骂自然不行,可直接捅刀子也不行,吃相太难看了。
吕诲先是赞美了太后的人品无可挑剔,顺带把她的身边人带上了,你要想质疑任守忠,那就是在质疑太后娘娘。
这便是捆绑式的辩论法,一般人没这个本事。
随后他说常建仁用私人恩怨来打击任守忠,实则就是在打击太后娘娘。
这几层意思都表达出来了,堪称是完美。
太后娘娘,您就磨刀吧。
吕诲心中暗自得意,就等着赵曙下不来台,然后收拾了常建仁。
赵曙是有些下不来台。
他也不喜欢任守忠,可却必须要尊重曹太后身边的人,这是孝道。
但常建仁却用了逼宫的方式,让他很是难受。
这些臣子啊!
他的眼中多了怒色。
沈安也只得暗自叫苦。
这事儿怪谁?
谁都不能怪。
常建仁憋了好几年的怨气,今朝一下发泄出来,此刻就算是让他去死也没问题,但你得先弄死任守忠。
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沈安见赵曙面色难看,心中不禁暗自叫苦,真想一棍子把常建仁打晕了拖出去。
但这事儿得解决啊!
他想了想,知道出班劝谏要被记恨,但必须得出去啊!否则两个人下不来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出来。
这货在作死!
吕诲见沈安出班,不禁狂喜。
他压住喜悦之情,看了众人一眼。
韩琦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包拯木然,但吕诲知道,老包此刻定然是怒不可遏,回头要收拾沈安。
司马光呢?
司马光的嘴角微微翘起,幅度细微,但吕诲还是发现了。
连文彦博都忍不住轻抚胡须,很是神色凝重。
吕诲打死都不信常建仁倒霉文彦博会不高兴,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装。
这时文彦博看了过来,微微一眯眼,这是夸赞的意思。
小子,干得漂亮!
文彦博就差给他喊666了。
而司马光也忍不住冲着他颔首。
这一刻吕诲觉得自己光芒四射。
沈安硬着头皮出来,心中把常建仁骂了个半死,然后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既然是私人恩怨,那就让他们二人打一架吧,不管输赢,打过了就不得再度纠缠。”
无耻!
无耻之极!
吕诲差点被气坏了。
任守忠和解衣画师打架?
那可是长刀之下无敌的存在,你让一个内侍去和他打架,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沈安的话堪称是突破了无耻的底线,但赵曙却觉得不错,只是他不敢就此去问曹太后,担心会被一刀剁了。
馊主意!
赵曙看了沈安一眼,正准备呵斥。
“陛下!”
陈忠珩来了。
他看了沈安一眼,那眼神哟,就像是说:你小子真是运气啊!
啥意思?
沈安抛个眼神过去询问,可陈忠珩白了他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老陈竟然会翻白眼?
沈安干呕了一下,觉得这厮莫不是被晏月给改造了?
想到陈忠珩此后娘化,沈安就有些不安。
“陛下,先前娘娘那边的人来禀告。”
来了!
来了啊!
吕诲垂眸,只觉得胸腹那里全是热流奔涌。
高兴啊!
在被新党压制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这一次反击堪称是酣畅淋漓。
吕诲觉得自己在旧党内部的地位将会随着此次事件而提升,想到这个,不禁美滋滋啊!
而赵曙觉得倒霉催的,消息竟然传到了曹太后那里,看来下次要整顿一下那些耳报神了。
宫中无聊,许多人就喜欢传消息,传八卦。
而传消息和八卦也是拉拢人际关系的利器。在宫中大伙儿都是孤独的,能拉拢些人抱团也不错啊!
“那任守忠摔倒,昏迷不醒,御医随即去整治,下了针,任守忠这才醒来”
刁奴!
赵曙看了陈忠珩一眼,觉得这就是刁奴。
既然都醒了,那禀告个什么?
他任守忠死不死的关朕屁事,他最好疯了最好。
“他疯了。”
呃!
赵曙觉得自己一定有某种预言的能力,他不禁闭嘴。
“任守忠疯了?”
韩琦觉得这事儿太邪性了些。
陈忠珩点头,“御医出手救醒了他,任守忠已经疯了,谁都不认识,还拉了满床都是。”
司马光垂眸,心中的欢喜一下就消散了。
曾公亮微笑道:“这便是天意啊!”
这话提醒了赵曙,让他不禁心中一冷。
难道这事儿还真是有天意?
帝王是世间最迷信的人,赵曙虽然不吃什么丹药,但架不住他觉得世间有神灵啊!
所以赵曙看向常建仁的目光中就多了些亲切。
难道他就是老天给朕的将星?
是了,从翰林院出来,再到今日的水军都指挥使,不过是几年而已,这些像是什么?
赵曙觉得这些都是天意!
别怪他迷信,这年月就这德性。
一旦什么事情匪夷所思,大多会往鬼神方面去考虑。
曾公亮得分了。
毫无疑问,老曾此刻就像是赵曙肚子里的蛔虫,精准把握住了他的心态,然后只是小小的提醒了一下,就让赵曙对他生出了好感。
老曾果真是好人呐!
这一刻赵曙怒火全消,有的只是欢喜。
“常卿立功归来,可回家歇息。”
常建仁显然也在懵逼之中。
怎么任守忠那厮竟然就变成了疯子?
他起身,喃喃的道:“臣臣没动手啊!”
沈安想一脚把他踹出去,但却也觉得这事儿有些玄幻。
有人突然问道:“陛下,此事就怕是有人下毒手啊!”
卧槽!
这话直接把任守忠变疯的事儿栽赃在常建仁的身上,甚至把沈安也挂上了。
沈安一看,不出预料的就是吕诲。
他冲着吕诲笑了笑,“若不是如何?”
吕诲振振有词的道:“太后娘娘的身边人突然疯了,查一查总是要的。”
赵曙也觉得该查一查,就吩咐道:“去请示娘娘。”
这事儿他还不好私自下手,得等曹太后同意。
酒宴已经变味了,众人都在等着消息。
包拯老神在在,别人不知道,他非常清楚沈安的尿性,知道这事儿定然和他没关系。
他上面是曾公亮,见他不着急,就低声问道:“希仁,为何不担心?”
包拯淡淡的道:“若是沈安出手,他会等任守忠出了皇城,正大光明的动手。”
他这话的声音不小,殿内的人都听到了。
是啊!
沈安以前可是连太后娘娘的亲人都打过,他会去暗算任守忠?
不靠谱!
吕诲的身体矮了一截,觉得这个判断不会错。
但常建仁呢?
让太后记恨他也不错啊!
稍后有人来了,禀告道:“陛下,娘娘说是御医于晨去救的人。”
哦
殿内都是恍然大悟的声音,然后该干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