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种出去,辽使点点头,大汉也跟着去了。
辽使举杯看看左右,微笑道:“想在此间比试,可却怕宋人见不惯血腥,所以就在外面罢了,咱们听个响动。”
他的云淡风轻,那些使者也微微点头,然后举杯共饮。
辽使放下酒杯,满足的叹道:“待诏这是魂不守舍吗?”
沈安在看案几上的一块扣肉,闻言抬头道:“不,只是在想着这块肉吃下去会胖多少。”
众人不禁就笑了。
沈安弄出了炒菜,如今炒菜不但在大宋发扬光大,在辽国和西夏也出现了模仿者,只是他们的水准有些一言难尽。
“扣肉肥而不腻,好吃。”
沈安吃了一块,然后举杯饮酒。
辽使听到外面没动静,就道:“该开始了吧?”
沈安笑了笑,问道:“可听闻过温酒斩华雄吗?”
辽使茫然,使者们都摇头,连大宋的官吏们都没听过。
沈安只是微笑……
呛啷!
外面几乎是同时响起了拔刀声,众人都纷纷看向外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一战会厮杀多久?
“哈!”
一声大喝率先传来,却是那个大汉的声音。
辽使在微笑,“某赌……十息!”
沈安也在微笑:“五息如何?”
辽使问道:“赌注!”
沈安笑道:“来不及了……”
辽使冷笑,众使者都在笑。
赌注都来不及,你这是在想什么。
铛!
外面传来了第一声,这是长刀格挡。
嗤……
这个声音紧随而来,大部分使者不解,辽使和西夏使者却在笑。
“这是割到哪了?飙血的声音这般大。”
辽使的语气很是轻松。
噗!
人体倒地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尖叫声。
“杀人啦!”
有寒风吹来,沈安嗅到了血腥味。
很臭!
长刀归鞘,然后有脚步声靠近。
众人纷纷盯住了门口,但辽使的面色却变了。
这个脚步声轻灵,而大汉的脚步声却沉重。
难道……
难道是旁人?
脚步声接近,随即闻种依旧是弯腰驼背的进来。他近前抬头,依旧是木然的模样。
“郎君,那人死了。”
很木然的语气,配上他那木然的表情,却让人心惊。
辽使霍然起身,“谁干的?”
他不认为闻种能杀了大辽的勇士,所以怒道:“来人!”
外面冲进来了两个辽人,他们面色惨白,进来后不由自主的看着闻种。
“谁杀了他?”
辽使问的很是绝望,因为他看到了些不对劲的地。
两个辽人指着闻种,其中一人低声道:“是他。”
另一个道:“只是一刀……”
辽使心中一惊,看过去时,正好沈安拿起酒杯,含笑道:“酒尚温。”
这便是北宋的温酒斩华雄!
闻种接过酒杯喝了,然后木然看了众人一眼。
这一眼很是平常,可使者们都不禁后仰了一下身体,仿佛下一刻闻种就会冲到自己的身前来,随手一刀就干掉自己。
“郎君,人告退。”
随着沈安点头,闻种告退,众人这才哗然。
“这就是沈家的帮厨?”
“没错。”沈安信誓旦旦的道:“他每日都会去厨房帮忙。”
闻种喜欢厨房,觉得有厨房的地就有家。
众人不禁惊叹了起来,觉得这个沈家果真是藏龙卧虎。
“某家中还有几个不争气的下人,赶车的可以去太授课,厨娘可以让人一见忘俗……”
沈安举杯道:“这一杯……为了刚才的血腥。”
辽使的面色终于变了,他用力捏扁了手中的银杯,冷笑道:“那只是某牵马的奴隶……”
“奴隶也是人。”
沈安很认真的道:“在大宋,主人不得轻易责罚奴隶,弄死了下人或是奴隶,哪怕你是宰辅,依旧不能免责……知道这是什么吗?”
众人摇头,辽使轻蔑的道:“软弱无能才会让奴隶翻身。”
众人都笑了起来。
沈安起身道:“这是因为仁慈。在大宋人的眼中,自己的同胞值得珍惜。大宋不支持奴隶制度,大宋希望每一个百姓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哪怕对是宰辅,亦能不卑不亢……”
众人都收了笑容,唯有辽使依旧冷笑。
沈安看了他一眼,眼神轻蔑:“在大宋,某就算是落魄了,依旧能背着妹妹从雄州迁徙到汴梁。我们没有被驱赶,凭着双手就能活下去。在大宋,只要你有事就能过的很好,你的事大,就活的好……”
他继续道:“这无需看你的后台和出身……我们都知道,某些人从娘胎里爬出来就含着金钥匙,于是富贵,可一旦落魄,举家为奴并不罕见。可在大宋,这一切不会发生。”
那些使者的眼中多了艳羡,看那模样恨不能就在大宋定居下来。
此时的大宋化昌盛,经济发达,堪称是世界第一。
若是武功能跟上,这就是统御世界的帝国,无人能敌。
沈安微笑道:“这便是大宋,它温尔雅,并且宽容。它欢迎来自于各地的朋友……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
他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出去。
直至他消失在门外,使者们这才清醒过来。
有人叹道:“是啊!你们看看汴梁,各个地的人都有,大宋并不歧视他们,只要遵守规矩,只要符合规矩,你就能在汴梁住下……”
“在汴梁,每日早晨有头陀报时,你起床就能买热水和洗漱的西,随后早餐就送上门来了……足不出户,你就能在家享受一整日,这个大宋啊!真是让人艳羡不已。”
“还有,你去御街看看,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各国的货物都在两边贩卖,你想要的西都能买到。”
“那大相国寺才繁华,外面各种杂耍戏法,里面许多摊,什么西都有。”
“还有码头,那些船靠岸,无数货物就被搬运上来,供给汴梁人使用。”
“这个大宋……就是天堂……”
是的,沈安也是这般认为的。
“不要弯腰驼背,否则你以后找不到媳妇。”
沈安准备回家了,闻种骑马跟着侧面,警惕的盯着四周。
他道:“郎君,人这是习惯了,这样旁人不会警惕。”
“可沈家不需要你去刺杀谁,就算是要刺杀……你也能昂首挺胸。”
有邙山军在,沈安并不认为汴梁有他攻不破的豪宅。
若是愿意,他可以点燃皇城。
闻种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此刻是新年第一天,街上多了好些人。
这些人穿着新衣裳,笑容满面的四处游荡,遇到相识的就拱手问好,站在一起着自己的近况。或是找地喝一杯……
那些孩子在街上玩耍,有的到处乱跑,大人被撞到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让心些。
这就是生活吧?
闻种心中有些茫然,“郎君,这个大宋……值得吗?”
沈安为这个大宋做了不少事,不管武,神威弩和金肥丹造福了无数人。
“值得。”
沈安微笑道:“这个大宋纵然有百般不好,可看着这些繁华,还有那些宽容,你不觉着该守护眼前的这一切吗?”
闻种不知道,他看着这些繁华,觉得有些不真实。
赐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礼房的人赶紧报往各处。
今日没有大朝会,可宰辅们却在政事堂里弄了个火锅聚餐,算是犒劳一下自己,稍后就准备放大假了。
韩琦最喜欢这等热闹的场面,他举起酒杯主持工作,没几下就把欧阳修灌的诗兴大发,连续作诗五首。
“这等酒,老夫当年能喝十碗!”
欧阳修喝的面红耳赤的在叫嚣。
曾公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微甜,不辣,喝着很是舒服。”
韩琦举杯道:“嘉祐八年来了,这一年,辽人依旧不会入侵,西夏人会蛰伏,交趾人被打了一顿老实了,大宋从未如此安宁过,诸君,为此喝一杯。”
三人举杯共饮。
“相公。”
这时外面有人叫门,韩琦皱眉道:“初一还有事?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官员进来道:“见过三位相公,刚到的消息,赐宴结束了。”
韩琦点头道:“如此就好,明日的弓箭比试……这是辽人的挑衅,不办了。”
按照传统,明天该是大宋和辽国使者比试弓箭的日子,可赵祯卧床不起,韩琦也没心思去敷衍辽人,干脆不办了。
来人道:“先前辽使就挑衅过了。他叫了随从挑战,是生死勿论……”
卧槽!
韩琦皱眉道:“沈安怎么婉拒的?”
在他的眼中,仓促之间的沈安也只能婉拒。
来人抬头,眼中有钦佩之色,“沈待诏并未拒绝,叫了随从出战……”
“鲁莽了!”
韩琦皱眉道:“此等事没有先例,他直接拒绝了事不好吗?”
来人笑道:“沈待诏的随从只是一刀就了结了辽人的勇士。”
卧槽!
欧阳修事醺醺然,听到这个不禁喝道:“只是一刀?”
来人点头道:“只是一刀。”
欧阳修举杯痛饮,喊道:“痛快啊痛快!老夫又有一首词了……”
韩琦却没工夫听他的词,问道:“沈安可羞辱了辽人?”
曾公亮道:“此时最好镇之以静。”
在赵祯倒下的日子里,最好别惹事。
来人的眼中多了亮光,那自豪感连醉醺醺的欧阳修都感受到了:“待诏并未羞辱辽使,只是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