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华拨打牧歌的电话。电话被秒接。
“喂,是牧歌吗?”
“我是黎姿。什么事?”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给袁华的听觉器官洗了个美妙的凉水澡。
“牧歌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袁华惊愕,有种一拳打空的挫败感。
“我在检查他的通讯录。有问题吗?”黎姿冷冷地问。
袁华的心房莫名剧痛,名为嫉妒的情绪油然而生。
我也想被黎姿检查通讯录——但是袁华知道这是妄想。
“哦,我们军团有个比较繁琐的年度统计需要牧歌抓紧落实,请你叫他接听一下。”袁华想累死牧歌。
年度统计覆盖面广,协调量大,劳心耗神,除了迎检别无意义,本来是军团长的苦差事,袁华故意丢给牧歌负责,美其名曰锻炼新秀。牧歌虽然在忙碌中提高了熟练度,但是他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恢复破军营的满编建制。袁华好逸恶劳,让牧歌有苦难言,宛如绳子两头烧,白头发都陆续长出来了。
“黎军团长,麻烦让牧歌接听一下。”袁华催促,心里痒痒的等着爽那一下子。
“牧歌在睡觉。”黎姿毫无感情地说。拨动立体图片的悦耳效果音若隐若现,她显然忙于调查牧歌的通讯记录,所以对袁华爱答不理。
“他在睡觉?”袁华震惊地重复一遍。他不能接受的是,黎姿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换做其他人,至少会叫醒牧歌来接电话吧,推醒一个人很难吗?
“他当然在睡觉,否则我怎么查他的通讯录?”黎姿不耐烦地回答,她言之凿凿,导致袁华明明想反击,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攥紧的拳头又渐渐松开。
“那你至少转达……”袁华没说完,黎姿就不胜其扰地咕哝了一句:“没空,再见。”粗鲁地挂断了袁华的电话。
这一回,袁华确信黎姿对他有意见了。根据他的观察,黎姿待人接物极有礼貌,举手投足都折射着教养的魅力。黎姿粗鲁地挂断他的电话,说明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同仇敌忾的地步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闹心是怎么回事——袁华明明知道这叫羞辱。
黎姿翻完最后一页,才看到牧歌跟郑倩的通讯记录,那已经是十五天前的事情了。她咬住唇角的笑,麻利地退出立体图像,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嵌回牧歌的护腕上。就算她的动作温柔得像猫,趴在桌上小憩的牧歌都敏锐地惊醒了,惊愕地盯着黎姿:“你拆我的手机干嘛?”
黎姿被抓现行,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你都在打鼾!怎么就醒啦?”
“我稍微一动就会醒,”牧歌反复检查护腕,狐疑地盯黎姿:“你是不是偷偷拆我的通讯终端了?”
“我我我,”黎姿结结巴巴,脸上变烫,就失去了撒谎的本事,索性耍赖:“怎么啦,不就是把你的手机拆下来看看嘛,你生气呀?”
“那倒没有,”牧歌激活手机的立体图像,飞快输入密码,检查浏览痕迹。看到浏览痕迹为零,他才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问黎姿:“是不是没有破解掉密码呀。”
“唔。”黎姿不置可否地嗯一声,暗地里心花怒放地想,密码不就是我的生日吗,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啊,我男朋友笨得没救啊哈哈哈哈。
“哼。”牧歌不咸不淡地应一声,暗地里如释重负地想,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差点就被发现了,还好我女朋友笨得没救啊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牧歌察觉到黎姿偏头看墙,嘴角上翘。
“噗嗤,才没有。”
“我看见了。”牧歌说。
“你产生了幻觉吧。”
“你是笨蛋吗?”牧歌感觉黎姿变二了。
“你才是笨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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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戟是牧歌的亲兵队长。这个少年心无城府,甚至有点天真,所以牧歌将他留在身边慢慢调教,希望把他打磨成一块材料。杨戟用赤胆忠心报答牧歌的苦心。
上梁不正下梁歪。在牧歌的带动下,陷阵营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杨戟的话多得令人烦恼。陆渔等牧歌接见时,只要静坐超过两秒,门口的杨戟就会打破沉默:“小璇说我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
“运气不错。”陆渔正襟危坐。
“难以置信,小璇那么好看。”杨戟继续说。
“所以说你运气不错。”陆渔试图表达冷漠。
“而且蔷薇军校的风纪那么烂,她真的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吗?”杨戟心烦意乱。
“都说你运气不错了。”陆渔已经不胜其扰。
“不过我相信小璇,她不会骗我的。总会有特立独行的人,黎姿就是。”杨戟自己安慰自己。
“是的,一切都是你理想中的模样。”陆渔干巴巴地说,忍无可忍地试图终结这个虐狗的话题:“除了你养不起她,一切都很理想。”
“我问过了,小璇也是普通家庭,她要求我有上进心就够了,不用负担太大压力。”杨戟拄着光盾,发出惬意的叹息,幸福的酸臭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陆渔想一把火烧死杨戟。
“陆渔!”牧歌处理完手头的事,唤陆渔进去。
“总算解脱了!”陆渔冲进副军团长的办公室。
“你治理军纪有一套。破军营正好有百夫长的缺,我给你争取了一个职务。”背对门口的牧歌转过身来,随手把一幅立体图形推向陆渔。陆渔接住、展开细看,那是一份花名册。
“汤显楚做了牧字旗的百夫长,就只有你和杨戟没有分配旗官的职务了。你心里有想法吧?”牧歌吩咐陆渔坐下,然后将脚搁在桌子上,含笑问他。
陆渔没想到牧歌洞若观火,只好诚实点头:“我心里的确想不通。四菜一汤里,只有我不被重用,我还以为您比较愿意培养野武士,对我这种军校武士不太重视。”
牧歌哈哈一笑,站起来踱向那片笼罩办公室的立体星图,宛如徜徉在星河里的泰坦巨人:“我不看出身,只看能力。你是否忘记了我对你说的话,我说过你是将才,必为我所用。先前压着你不用,只是想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罢了。”
“牧旗……”陆渔心动地站起来,忐忑地呼唤了一声。
牧歌转过身,站在3d星图中央,背着手凝视陆渔,瞳仁的反光宛如深邃的星云:“破军营虽然感激我,但是总旗这个关键职位仍然虚悬。我举你为破军营陆字旗百夫长,只是给你提供一个起点、一个平台。如果你真的有能力,破军营副总旗的职务应该志在必得。”
陆渔心潮澎湃,他怀才不遇那么久,终于看到一条闪光的地毯在人生之路上绵延展开。陆渔的喉咙都干涸了:“牧旗……您为什么栽培我?为什么不选择那个人……”
“我知道你在说谁。你去关上门。”牧歌慢慢坐下,舒缓酸痛的腰肌。听见关门声音,牧歌才抬头打量正襟危坐的陆渔,郑重地说:“虞龙的野心很大,就像一条龙,主人好好骑着它,便没有异心;一旦纵去,就会兴风作浪。所以,我将虞龙作为陷阵营总旗的考察对象,而把最关键的破军营交给你。”
“牧旗,原来你都清楚,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虞龙只对您和颜悦色,对兄弟们都很凶的。他是个只想往上爬的人。”陆渔一着急,把这些话都说了。
“陆渔,进退有度,气宇持重,所以我给你展示能力的机会。不过从你刚才那一席话可以看出,你善于治军,但是不善于做人。为什么,你明知道虞龙媚上欺下,还在背后揭穿他,会产生什么后果?第一个后果是,引起我的猜疑,让我觉得你是一个背后中伤的小人;第二个后果是,这一席话通过我的嘴巴泄露给虞龙知道,从此你们两个势同水火,伤人伤己。我为什么把这些利害讲给你听?因为我要你记住,第一,永远不可以背后讲人坏话,否则你会自掘坟墓;第二,不要错误地揣测上级的心思,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装聋作哑,纵容他树立威信,给他晋升铺垫造势?第三,只做百分之百正确的事,其他的都要憋在心里。你记住这三点,我才能放心派你去破军营。”
“可是牧旗!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陆渔急道。
牧歌把手轻轻一按,陆渔就住嘴了,急切地凝视牧歌。
“我说这些话,是要让你知道,如果换做其他的副军团长,你现在已经踩了雷区。但是我不同,我把你当兄弟,所以给你仔仔细细讲明白,以免你日后犯同样的错误。”牧歌把手放在陆渔肩上,郑重地说:“你是一条鱼,我要你化龙。”
陆渔这才意识到,牧歌对他的期待有多高,牧歌对他的用心有多苦。让陆渔不甘心的是,难道自己就真的比不上虞龙吗?为什么牧歌对虞龙如此不同?
“您要我变成龙,那么您要虞龙变成什么?”陆渔坚定地问,“我只问这一次,如果您不回答,我也不会再问。”
“虞龙已经是一条龙了。于是主人既要养他,又要压他,还不能让他意识到主人在骑他。汤显楚、杨戟和虞龙结党,我知道。文玄机被虞龙打压,我也知道。但是我只对你陆渔说,因为能够超越虞龙、成为我臂膀的,只有你陆渔。当然,前提是你持续进步,金鳞化龙。”牧歌拍着陆渔的肩膀说完,幽幽地提醒了一句:“虞龙在我面前,可是一直在说你们好话的,你注意学习一下他的姿态。”
陆渔仿佛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重新认识了身边的这些人。他突然感受到虞龙与众人的差距,这种挫败感让他心头拔凉,不得不承认虞龙的晋升是实力使然;但是牧歌那毫无保留的信任、用心良苦的栽培、操切寄托的期许,又让陆渔心潮澎湃、豪情万丈,恨不得破茧化蝶、蜕变重生,拿出一番成就给牧歌看。
“牧旗,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破军营的百夫长都团结到我身边,真正把破军营变成专属于您的力量。”陆渔斩钉截铁地总结。他的理想、信念、决心,在此刻拧成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为牧歌牢牢控制破军营。
“没说破的事情,有时可以当做不存在。也许在几年后,虞龙是陷阵营的旗官,你是破军营的旗官,相视一笑,只有旧情,没有嫌隙。并肩冲杀,依旧是当年的四菜一汤。”牧歌拍拍陆渔的肩,语重心长:“我会保护剩下的兄弟,你也要注意维护虞龙的威信。协调好内部矛盾,我们才有出头之日。知道吗?”
“知道。意见再大,终是兄弟。”陆渔点点头,重新戴上头盔。牧歌挥挥手,陆渔就行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