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包裹了燕鸣。
他嘴唇颤抖着，头仿佛被压垮般，慢慢地往下低。
但姬安并未被他的这番反应所干扰到，声音冰冷沉静。
“燕鸣，男，16岁，凉州平阳小城十八只燕子村人，14岁以前是在阳光孤儿院居住，即将成年之后被人领养，回到十八只燕子村，奇怪的是，”姬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诧异，“十八只燕子村的人一夜之间忽然暴毙，经过调查，凶手是居住在美人山中的铁皮石僵，在那之后，十八只燕子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只有燕鸣，就是你和你的养母留了下来。”
燕鸣愕然地抬起头：“养母？她叫什么？”
姬安轻声道：“陆清，她叫陆清。”
陆清，她叫陆清？
在深处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背影首次在燕鸣的脑海中变得清晰。
原来，收养自己又以为自己好的名义抛弃他的人，名字就叫陆清？
姬安继续往下说自己的调查结果：“你本不是道院的学生，你是被仙院录取，更可怕的是，你拿到的是仙院的预录取，你知道仙院的预录取证书意味着什么吗？我想你恐怕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你不会那么轻易地将预录取的证书拿来跟人交换。”
燕鸣轻轻点头：“我确实不知道。”
他用话语来减轻他心中的不安：“谭双翘来我家找我，那个时候我的养母不在了，我失忆了，对我失忆了，所以我对外界什么都不了解，对对对，我失忆了！”
似乎找到了一个完美且合理的解释，燕鸣反复地说了好几次他失忆了。
姬安没有急着反驳他的话，顺着他往下说道：“你失忆了，然后呢？”
燕鸣面露回忆之色：“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谭双翘过来找我，自称是我的青梅竹马，然后说我果然不记得她了，没说两句就哭了起来，接着我让她到我的房间里面坐，她说她家里困难，很想要那个名额，想要拿道院的录取名额跟我换，让我做交换生。”
姬安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你就这么跟她换了？可以啊，挺大方的。”
听着姬安话语中的揶揄，燕鸣一下子平静下来，他嘿嘿一笑：“我什么也不懂。”
有了这样的话题当作缓冲，燕鸣的脸色慢慢恢复血色，他主动向姬安交代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跪在我家门前的小溪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跪在那里，家里没东西吃，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信谭双翘，不然的话，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走不出去。”
“那倒是，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一个人很难生存下来。”姬安对于这话简直不能太赞同，就这家伙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无常识，他就不是那种能够独自生存的人。
燕鸣恢复了一点精神，继续往下说道：“谭双翘说自己家里也穷，没办法趁着还没开学，她就介绍我去马杀鸡店当技师学徒，赚点生活费，开学之后的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我第一次考试垫底。”
听到这里，王鑫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不对不对。不是我打击你，你长相不好看又没特长，仙院为什么会提前录取你？既然你说自己失忆了，为什么你连少儿修真启蒙教育都没有经历过，却能跟我们正常地沟通？而且，在十八只燕子村，你又是凭什么活下来的？你养母离奇失踪，走之前就没有留给你一两封书信？”
这些都是燕鸣在回答时候所遗留的问题，也是他避之不及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仙院提前录取，他曾经猜测是自己眼睛的缘故，但没办法确定。
养母走之前，的确有在房间里留下东西。
但他只要想到那本写满了“杀”字的，杀气腾腾的日记本，他就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段时间，姬安对他如何，他心里特别有数。
他怎么可能会说自己家里有一本写着“杀了姬”的日记本。
他真怕啊。
怕姬安知道这件事情，心里会有疙瘩。
所以他不说，干脆什么都不说，省得被追问下去，到最后口不择言，就把那本日记本的事情给说出去。
燕鸣咬着牙：“导师，我失忆了。”
王鑫顿时怒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难道是在逼你吗？我是想要让你把问题全都说出来，你不要觉得把话全都憋在心里，就万事大吉了。”
姬安一听这话，他马上站起来，跪坐到燕鸣面前，挡住王鑫那望向燕鸣锐利的眸光，掷地有声道：“导师，求求您不要再逼他了！他说他失忆了，我是信的，因为失忆这种事是没办法假装的，您的这些问题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上来，又怎么回答您呢？求求您了，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王鑫顿时就被他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话给说懵了。
等会，谁逼他了？
这话题不是姬安自己挑起来的吗？怎么到最后就是他逼他了？
神特么还只是孩子。
他只是个孩子你是个啥？
姬安你是不是傻？
信不信我敲你吗！
王鑫怒气升腾，一拍自己的大腿猛然站起来，指着姬安嘴边一个“滚”字就要出口。
姬安反手抱住被这一连串的操作弄得满脸茫然的燕鸣，义正言辞道：“导师，他不愿意说就别逼他了行不行？他少儿修真启蒙没经历过，我请人给他启蒙，他修真常识和生活常识都不清楚，我来教他，导师我求求您，就让他这样平平凡凡地长大不好吗？不要再逼他了，哪怕您觉着是为他好！”
飞行法器内部，姬安以一己之力硬抗筑基修士，义正言辞，正义凛然。
年满十六岁的燕鸣被他整个抱在怀里，目光呆滞，神情错愕。
而修为在筑基期的王鑫脸色阴沉，双拳紧握，胸中怒火升腾，脑仁突突地疼。
就这场景，谁能说姬安是个反派？
姬安倔强地望着处在暴怒边缘的王鑫，心里哼哼哼三声。
小样儿，燕鸣的那些破事他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捅出来，不就是为了有王鑫在，方便事后甩锅吗？
不然呢？
他把事情捅出来没问题，这个钦定主角因此记恨上他怎么办？
那他不亏死？
虽然看起来有点强行甩锅的意思，但只要姬安候着脸皮，事后咬死了这口锅就不是他的，其他人又能奈他何呢？
王鑫又不知道燕鸣身负主角命，绝对不会下死力气去甩锅。
事实也果然如姬安所料。
王鑫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继而说道：“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们俩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