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锦辉不仅死了,而且死得突然又合理,好像是提前知道了自己后事一般,提前安排了各种事宜。
谁的资产都分配清楚,甚至还跟童老爷子做了协商,万无一失了才离开。
他的手顿了顿,轻声道:“以前你过……”
“嗯,我再嫁了。”梁兰双苦涩地笑了笑,垂眸看着地上的一棵草:“单身女子,还带了个孩子,而且还是男孩……”
外人的各色眼光,私底下隐约的嬉笑,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欺负,让梁兰双换了好几处地生活。
当时的情形,她没有详细过,但沈风眠也隐约记得一些。
蛋蛋当时生了重病,找上姜远桥又被拒绝,她举目无亲,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当时姜远桥……给了我一百块。”梁兰双轻声笑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我来带着他来江云,是想放弃了,没钱,家也回不去,孩子又……”
沈风眠默默地递过纸巾,梁兰双轻轻接过,在眼角按了按:“我想了好些式……结果蛋蛋发生了惊厥,我还是下意识抱着他去了医院。”
人处于绝境的时候,万念俱灰之下,只想跟孩子永远在一起,所以那时的她,如果不是蛋蛋发生了惊厥,恐怕她已经……
她就是医院里,遇到了薄锦辉。
“我当时哭着求医生救命,医生让我去挂号缴费……我哪里有钱。”
年轻的母亲,绝望的目光。
她甚至已经走投无路,哀求着医生救救孩子,仓皇地把所有西都塞给医生。
医生也很无奈,再三劝慰却没有用,最后是旁边伸出的一只手,将他们拉开了。
不清楚是哪一点打动了薄锦辉,甚至,直到今日,想起那一幕,都让梁兰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救了蛋蛋,而且也不嫌弃我,甚至……还娶了我。”
他给蛋蛋取了大名,跟着他姓,给了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对于受尽了闲言碎语的梁兰双来,薄锦辉简直是救世主。
她对他的感激,是言语无法表达的。
所以哪怕后面他让她把蛋蛋送走,她也都点了头。
至少,蛋蛋还活着。
甚至他最后死了,她也没改嫁。
江云不大,她每天能跑过去看看蛋蛋,身边又有个鬼灵的薄清嵘,她很知足了。
虽然不明白薄锦辉这样安排的原因,但她从未质疑过,甚至直到他死,她都没问过。
沈风眠垂下眸子,神色怔忡。
任谁也想不到,童家大少爷,居然会是姜远山的儿子。
难怪姜远桥找遍了江云,甚至偷偷测了薄清嵘的na,用尽办法也没能找到他想找的蛋蛋,最后郁郁而终。
梁兰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有时候在想,锦辉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他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的确很聪明。”他的远见,让沈风眠也颇为感慨。
真正的识微知著,走一步,看百步。
“可惜,慧极必伤。”梁兰双眼里露出一抹隐痛,虽然时隔多年,但一想起那人的音容笑貌,她依然有些伤感:“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他不那么聪明就好了。”
不需要那么多算计,她只想和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就呆在江云,守着这个院落,种点花,养点鱼,如果可以的话,她跟他也生一儿半女的,带着这几个娃娃,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那该多好啊!
不知不觉,梁兰双眼里已经泪光盈盈。
沈风眠无声地叹息,斯人已逝,言语皆苍白。
俩人没再话,沉默地喝了一杯茶。
过去的,便是过去了。
等到薄清嵘出来,细心体贴地与梁兰双寒喧一番过后,才转头看向沈风眠:“沈老板,我准备先送我舅回去,你是一起过去,还是……”
“我等会儿走。”沈风眠笑笑,看了看时间:“有人来接我,现在应该快到了。”
他走过去,与师兄低声了一会儿话。
交流了最近这些事情的想法与意见,最后梅舟才慎重地道:“江云,交给你了,我准备听你的,回去治腿。”
“嗯。”
送他们上了车,秦清悦也刚好到了。
梁兰双笑着送沈风眠到车边,神色柔和:“沈老板,慢走。”
一手搭在车门上,沈风眠忽然叫住她:“梁老板。”
“嗯?”
沈风眠没有回头,声音轻悠:“其实,你直接承认利用我,我不会生气的,慈母之心,我能理解。”
“……”梁兰双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笑道:“我的确利用了沈老板,当时姜远桥……”
“当时姜远桥怎么找到的我,我之前也有点奇怪,但我现在明白了。”沈风眠轻笑一声:“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并不在意你是利用我还是拿我当踏板,因为我们目的一样。”
她是为了童皓和薄清嵘,他是为了师兄。
“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看着他们的车扬长而去,梁兰双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她陡然吁了口气,一抹额上,满脸的汗。
太可怕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骗过了他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人,安安静静地被人利用,一声不吭,原来是在斟酌着要配合还是反咬。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无比后怕:还好她没站在沈风眠的对立面!
回臻品斋的路上,秦清悦看了沈风眠好几次。
最后还是沈风眠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那个啥。”秦清悦有点纠结,犹豫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榆兴?”
榆兴啊……
乍一听到,沈风眠都有些恍惚。
明明才来几个月,却感觉榆兴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一样。
“怎么?”
“没怎么,我瞎问问。”秦清悦清了清嗓子,状若无意地:“如果定了行程,也跟我们一声。”
别不辞而别。
沈风眠把手垫在脑袋后边,好笑地看向她:“怎么,想起当初自己那混账做法了?”
当初秦清悦自己就是悄悄摸摸走了的……秦清悦讪讪地看了他一眼,挺直脊背:“那时我了的,只是比较隐晦,你们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