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斯电码的意思,是,也即是“行动”。紧接着,又出现了两段信号:
滴滴滴嗒嗒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行动3分钟后。”
将所有信号连贯起来解读一遍,海歌仰头长叹。与这个海上之家相伴相依十载,告别的时间却仅有3分钟,当火箭发射平台从船底铺展开来,游艇便不复存在,最顶层的瞭望塔将与驾驶舱一起组合成飞船驾驶舱,尽管下层生态舱能原样保留,基础舱也将给推到飞船尾部,变形组合出新的动力系统。
那时蓝白条纹相间的游艇外壳,将被飞船启航时爆发的火焰烧熔,并露出它宇宙飞船的真容。如果有人从远处遥望,或许会认为那是一艘神话里的宝石船,在地球的海底隐藏多年后,闪烁着璀璨的光辉,以闪电之速冲出了大气层。
成功也该有消息了吧?他应该不会使用摩尔斯电码,因为没有必要。海歌知道,当航行手册的火伊人号图纸上,红色的纳米细绳连接点转成绿色,就明成功他已经成功了。
海歌提醒自己,没有时间可浪费,却仍不忍心就这样爬上最顶层的瞭望塔。
他顺着已走过千万次的螺旋形铁梯下到迎客舱,想最后看一眼起居室、厨房、还有他渡过了无数美好晨光的阅读室。
起居室里,正对沙发的白墙上,陆地电视节目正在播放。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身裹得象北极熊,拿话筒的手却仍冻得瑟瑟发抖的记者,正努力扯着嗓子播报。
海歌总是尽量避免看地球直播节目,无聊时,他喜欢翻出上世纪那些老电影来欣赏,不无所谓,至少电影里的那些画面,记录着地球安好时人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现在的地球就和过去的他一样,是一个孤儿,它孤苦伶仃,饱受欺凌,却对死亡的厄运无能为力。面积足有51亿平公里的大家伙,给太阳硬逼着缩成了1万平公里的北极极地,其中还包括北冰洋与最外侧的泰加林带它就象一个干瘪的气球,仅剩下最后一丝气息。
但苦难与奇迹并存,比如电视转播。当然联合政府保留电视台别有用心,只为推进平民奴隶化政策,用比长枪大炮柔和许多的手段诱使民众就范,以让窄的人类新世界获得权力阶层所吹捧的和平。
所以过去覆盖球的几万个频道,最后缩减成了一个,播放节目也固定为北极新闻,激光投影会定期在整座北极大陆投放虚拟电子屏,强迫民众收看新闻。
那名敬业的记者正报道战争进程:三时前,南无产者联盟用117夜鹰攻击机轰炸了政府军的总指挥部。但因受来自冰堡向的低空雷达拦截,并未对政府军造成大规模伤害,而事后政府军用阿达茨导弹发动的反击中,大杀伤力的炮弹碎片至少夺走了无产者联盟中五十名士兵的生命。
但这种用高能武器远距离厮杀的交战模式已接近尾声,政府军的兵工厂一再遭到内部人员破坏,为防止敌人获得更多来自于己的高武,兵工厂已面关闭,所以这一轮战争中止后,爆发在北极极地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很可能将回归原始,敌对双打空最后一发子弹后,将采用手持刀枪剑戟等冷兵器的式,近距离肉搏。或许到那时,这场持续了近十年的战争才能真正在政府军与无产者联盟中分出胜负。
“那道忽然扯破天幕的紫色电光,应该就是来自阿达茨导弹吧?这场战争,该结束了,在从高武攻击转为象原始野蛮人那样近身肉搏前。”海歌道,语气不容质疑,仿佛起居室里坐满了前来听他指令的各级军官,而他下达的命令,任何人也不敢表示疑问,更不敢违抗。
然而那些人都只是浮在想象中的泡沫,他自嘲地咧咧嘴,声“关”,投影电视就从白墙上一闪即逝,他用声控式关闭了电视机。
新一轮战斗还没打响,海面恢复了如墨的黑沉。
他蓦然从窗户望向海面,眼神深刻而诡谲,令脸上的笑容如此锋利。
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明白不管政府军里隐藏着多少阴谋,无产者联盟又如何奋力反抗,主宰世界的开关其实也只给一个人握在手里,那个人就是他!一个“关”字,关闭的不是电视机,而是地球人类的第三次世界级战争。
他来到了阅读室。
这里塞满书架的薄片电子书,火伊人号变形后还会存在吗?航行手册里没有明确明。其实它们的去向已不重要,因为书中内容大多已装进脑子里,他不需要再一一地拿来参阅。可他依然舍不得同它们再见,就象行将就木的老人,舍不得放下过去的光阴。
“最美的人生!”
当机械臂将一书送到眼前,海歌一惊,这才察觉思维探测器已悄悄“潜伏”在他脑后,读取了他的思想。
韦德尔知道这书对他意义非凡,便从地下世界的别墅送来了这里。书上还贴着一个西一片干枯的树叶,那正是离开地下植物王国时,他从紫杏树上摘的,留作纪念的叶子。十年过去,树叶早已失去生动的绿色,但透过交错的叶脉,他仿佛仍能看见韦德尔伟岸的背影,在作坊里搅拌着一口白瓷大锅。
犹豫片刻,他卷起这书,匆匆走出了迎客舱。
从旋梯经过休闲舱时,他没再花时间去看卧室与休闲娱乐区,只是再次进入驾驶舱,如尽忠职守的船长般详细检查了一遍操作岛台。最后一次巡视了,这十年来每天必做的工作,从明天起就不需要了。
确定一切正常后,他攀上干舷甲板,在通讯器的背面点击几下,六面茶色玻璃就缓缓从甲板中竖起,“咔咔咔”快速拼装成了具有神奇瞭望功能的瞭望塔。
六面顶端尖尖的玻璃没完合拢,保留供人进出的门,海歌走进去后,最后一面玻璃才滑过去,关闭了瞭望塔。于是这座好看的玻璃塔再找不到出口,怎么看都只是锥形的玻璃尖顶,没人能看清里面在发生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