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猫一样,带信仰,开始一段属于自己的冒险之旅。若能为此耗尽一生,也算得是幸福。
郑清蜷缩在藤蔓编织的保护球内,穿过风雨交加的积雨云层时,脑海中蓦然浮现了村春树的这句话。
当然,他决计不会承认他是透过藤蔓间的缝隙,看到蒋玉背影时才想起的这句话。
有了青色小蛇的护佑,宥罪猎队穿云而过的整个行动顿时变得迅捷而枯燥——没有了雷兽的搅扰,没有了闪电的环绕,呆在藤蔓球里的年轻巫师们除了感受些许气流冲击的颠簸,整段旅程简直可以称得‘安逸’两个字了。
以至于当藤蔓球冲出云层,四周陡然大亮后,郑清竟然还有一丝不适应。
“停止束缚咒!”
“重新启用飞行咒!”
“速度要快!”
耳边传来萧笑有些变形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受到魔力干扰的缘故。郑清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撕下法书抄录束缚咒的那一页,用最粗暴的方式解除了束缚咒的效果。
虽然这样一来,他再一次感受到轻微的魔力反噬,但与无法立刻解除束缚咒的后果相比,顿时算不得什么了。要知道,他们从万米高空落下,积雨云层虽薄厚不一,但到了这里,距离地面却也不足三千米。
重力与加速度的作用,在高中学过物理的郑清仅凭脑海中的本能,就能感到巨大的危险。遑论那急速靠拢,越来越近的大地,仿佛一块沉默而坚硬的铁砧。
年轻的公费生敢打赌,自己如果落在那块铁砧,怕是会在瞬间化作一团细碎的肉酱,渗进地面三五尺,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郑清抓着法书,一边艰难的调动体内魔力,一边大声吼道。失去魔力支持,在狂风撕扯下,周身的藤蔓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分解,湍急的气流穿过藤蔓间越来越大的空隙,几乎让男巫喘不过气。
啪!
一根粗短的藤蔓被气流裹挟着,重重砸在郑清脸,生疼。郑清感觉自己整个腮帮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肿了起来。
这让他心底大呼侥幸。
倘若那根断藤早来几秒钟,他肯定连一遍飞行咒都念不顺当。
幸运的是他已经完成了飞行咒的引导,更幸运的是,这一次,只用了一遍,他就顺利用出了飞行咒。
当构成藤蔓球的主框架在狂风撕扯下最后挣扎两下破碎的同一时间,一层熟悉的淡红色胞衣从他的指尖、胸口、脚底一齐涌出,须臾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仿佛一层跳跃的火焰。
与此同时,两双半透明的宽大翅膀重新奋力震颤起来。
那嗡嗡的声音,显得格外悦耳。
魔法总是那么神奇。
前一秒还在急速下坠,后一秒,因为那双蜉蝣之羽的缘故,男巫顿时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随风飘摇在高空。
他环顾下左右,原本串成一列的小队早已在下坠过程中四散分离,最近的一道身影此刻在他眼中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儿。
“不适…”
郑清试着通过‘下其音’联络其他同伴,但话一出口,嘴里仿佛含了一颗核桃,声音含糊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同时脸颊再次剧烈的抽痛起来。
男巫立刻想起刚刚那根抽在自己脸的断藤。
他嘶了两口冷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灰布袋,旋即脸露出一丝苦笑。这一次试炼他身没有携带任何成品魔药以及符箓,看样子脸还要再痛一会儿。
“喂喂!”
“都听到了吗?”
“我是博士,已经成功滞空……大家都安全了吗?”
耳畔传来萧笑冷静的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噪音,稍稍有点不清晰:“低空有异常魔力湍流,对通讯有轻微干扰,但不影响飞行咒……各自回报一下!”
“长老OK!”
“胖子没问题了。”
“我跟小萌也很安全。”
“吾亦似!”郑清咬着舌尖,努力发出一个正常人应该发出的声音。但反响很糟糕。通讯流里沉默数秒后,大家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渣哥儿脸被吹肿了吗?怎么声音听去那么怪?”胖子好奇道。
“我以为脸大的人不在乎这点儿小风小雨呢。”张季信立刻捧哏了一句。
“这可说不准……万一不是风吹的,而是他被雷劈了呢?”胖子似乎来了兴趣,叽里呱啦语速飞快:
“……我在前面看的可清楚了,那些雷电一股脑儿全涌到最后面去了。”
“啧啧……所以说做人不能太渣,容易被雷劈啊。”
“就是,真丢人,我都没被雷劈!”李萌也突兀插了一嘴。
郑清听着耳边那些不着调儿的闲话,气急败坏,身后翅膀一歪,整个人横横的飞出数十米,险些失去控制,吓出他一身冷汗,连脸的肿痛感都轻了许多。
“都安静点!”萧笑有些无奈的声音重新响起:“大家不要乱,先以我为中心集合……看到黄色的闪烁光了吗?”
郑清止住身形,定睛向四周望去,很快便在左侧下方看到一团正急遽闪烁的黄光,仿佛公路的信号灯。
与此同时,几道流光也正从四面八方向那团黄光汇聚而去。不需要过多言语,郑清调转魔力,振动翅膀,同样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团黄光飞去。
片刻之后,宥罪猎队重新在半空中会合。
此时距离地面已经不足千米,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脚下是一片略显苍凉,却又散发着一股莽荒气息的大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高空的缘故,地面的草木显得格外低矮,大地斑黄,一道道或灰或红的沟壑纵横其间,仿佛一位巨人脸皲裂的皮肤。
猎队重新汇聚,但郑清已经没有心思收拾那几个碎嘴的家伙了。
他们有更大的麻烦需要解决。
“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郑清捂着腮帮子,斜了李萌一眼,惹的小女巫勃然大怒,想冲去与男巫撕扯,只不过在蒋玉的镇压下她连男生的袍角都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