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自爱铿然曳杖声
徐景行则连忙摆手：“真不算什么事，死记硬背而已，”完直接把话题掰回正路：“孙阿姨，诗是好诗，只是字数不少啊，刻章的话，难度不低。”
常规印章的字数大多在十个以内，准确的，超过七个字的都很少，大多在四字左右，多一个少一个正好，再多，印章上就挤不下了。
毕竟是印章，是要反向刻字的，如果字数太多，笔画一定会非常密集，密密麻麻的挤在印面上会显得很杂很乱很密集，印出来的图案也毫无美感可言，甚至会影响到图案的清晰度。
如果是大印，类似于玉玺那样的大印倒也无所谓。
可孙玉英要的这种尺寸的私印，真要弄那么多字上去，难度真的不低。
别的不，光布局就能难倒一大批人。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十四个字，别里面还有几个字的笔画很多，就算是笔划少，十四个字凑一块也很难处理。
孙玉英笑道：“之前找个几个篆刻师，都这么，不过这不正是显事的时候？”
好吧，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难度高，显事，很多手艺人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工作。
问题是，这挑战难度也太高了点，虽然谈不上是噩梦级，但也超过了困难级。
换做一般篆刻师，可能已经骂人了，这特么是人干的活儿？
在四平厘米的平面上刻十四个字不算什么，但把这个平面换成印面，并且得确保印章的质量，就真的有点为难人的意思。别什么显事，显事也不是这么显的。
但徐景行想了想，感觉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只不过对刀工的要求会更高，对印的设计和布局也会更高。
而且这种字数很多、笔画很密集的印，设计不好很难看，但设计好，做出来后会非常出，确实挺显事。
想到这里，徐景行来了兴致，“那孙阿姨您有腹稿没？”
“有，这是我画的，不过我不是很懂篆刻，所以可能需要修改，”孙玉英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找出几张照片。
咦，这设计还都不错啊。
徐景行有点惊讶，以为孙玉英自个儿弄的设计图会是那种中规中矩甚至不合格的草稿，没想到还都有那么点意思，设计思路很上道，不出格，布局很有想法，设计感很强。
不过能明显感觉到，孙玉英设计的这几张草稿，主要思路还是更侧重于常规平面设计也就是常规美术作品的布局式，而篆刻在布局面的思路，跟常规美术设计还是有所不同的。
但这对他来，已经足够了，足够他从中看出孙玉英的思路和喜好。
想到这里，他也不多什么，直接提笔开始勾勒，唰唰唰几去，不到三分钟，一团正形的区区绕绕的篆跃然纸上，然后笑问：“孙阿姨，感觉如何？”
孙玉英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端详几秒钟后非常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正是我想要的感觉，这就是传中的九叠篆吧？”
“是的，九叠篆，”徐景行笑道：“不过还得调整一下，不用着急。”
“好的好的，不着急，话，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风格的？不会是从我那几张草图泄了底细的吧？”
“嘿，您还真对了，那几张草图都挺有意思的，是篆字，而且是那种布局很满线条非常匀称的风格，您的喜好也就一目了然了。”
“果然是专业人士，行，你怎么调整？”
“要调整的地很多，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思路，九叠篆只是一种篆刻风格，边框、线条、间隙、边角等细节都要仔细琢磨，层层叠叠的笔画更得一笔一笔的安排，不然会很难看，”徐景行一边重新设计，一边对郑思瑾道：“思瑾，喊安心过来。”
孙玉英有点诧异：“安心开始篆刻了？”
“没呢，让她开开眼界，篆刻不一定要，但一定要有所了解，毕竟也是雕刻这门手艺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分类，”徐景行笑道：“她刚开始跟着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一边动手一边教。”
“还真是个好办法。”
“适用性不广，也就安心有天赋，不然的话我演示几百遍都没用，我刚收的那个徒弟就笨得要死，只能从按部就班的慢慢教。”
“因材施教么，他们能碰上你这么个好老师，也是他们的福气。”
徐景行嘿嘿一笑，对出来的安心招招手：“仔细点听，我给你讲讲篆刻三法中的章法，也就是印的布局技巧中的九叠篆，什么叫九叠篆呢？这是一种流行于宋朝的国朝官印字体，最大的特点就是笔画的折叠次数很多，少则三五次，多则九次十次，之所以叫九叠篆，并不是只能叠九次，而是虚指折叠次数很多，至于在实际应用中到底该折叠几次，看需求。
“比如现在，孙老师这个章子的印字数很多，笔画也比较复杂，而印面尺寸有限，所以单个字的笔画肯定不能折叠太多，空间来很有限，笔画再折那么多次，就太挤了。”
安心眨眨眼：“师父，既然九叠篆中的笔画折叠会比较浪费空间，那为什么不用其他篆法呢？”
徐景行欣慰的点点头：“问的好，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两个答案，一，你孙老师喜欢这种风格，二，九叠篆虽然比较浪费空间，但是，在处理笔画比较复杂的印时，却能起到极好的梳理作用，能把纷乱复杂的笔画按照九叠篆的风格一一理顺。”
“那，其他布局式就不能起到理顺的效果么？”
“可以，但是跟九叠篆比起来会差很多，尤其是孙老师带来的印章是中规中矩的正形，九叠篆可以最大程度的铺满这种形状的印面。”
徐景行一边回答安心的提问，一边动手画图，为了给安心讲的更清楚，画的很慢，甚至会画一些其他思路的图案便安心理解，一点也不不嫌烦。
不但不嫌烦，还很开心。
因为安心的提问都问在了关键的点子上，一看就是很用心思考的结果。
而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因为安心从没接触过篆刻，他也是第一次给安心讲这些西。
第一次讲课就有这么好的效果，他不开心才怪呢。
为此，他甚至讲的比较深入了一些，讲了不少九叠篆之外的章法。
一边讲，一边画，不到半个时里他画出了七八张设计图，是九叠篆，但同样是九叠篆，布局还是有所差别的，每个字的笔画叠层以及大、位置都有所差别，甚至还有朱版和白版的。
所谓朱版就是印在纸上的印是以红色为主，对应在印面上，字线条是需要凸出印面的。
而白印则恰好相反，印在纸面上的字和图案是空白的，对应在印面上，那些线条自然需要凹进去。
两种刻法各有优劣，不过在雕刻线条相对密集的印时，一般来以朱印为主，因为朱印只需要进行单线条的印刻，工作量，雕刻难度低，同时还节省空间，在印面上施加尽可能少的刀工从而提升印石的强度。
当然，朱、白两种刻法各有优劣，而且也不是泾渭分明的存在，是可以共同存在于同一枚印章上的，只是那需要更高明的章法和刀法。
徐景行画的这几张草稿中，就有类似的尝试，这在篆刻业内称之为“朱白法”，是一种普遍但艺术效果很强的章法，能与很多章法合用，比如在最常见的对称布局中加入朱白法，对称的两半画面一朱一白，简简单单的就能表现出很出色的艺术渲染里，极大的提升视觉美感。
除了这种最简单的使用法外，还有很多高级使用技巧。
只是现在，这些复杂的技巧都不太能用得上，他画出来只是给安心做个演示而已。
实际上，现在能派的上用场的章法，就是最简单也最朴素的白九叠篆，因为字数太多，线条太密集。
但就算如此，要把十四个字安排的条理清楚也挺难，不光要把简体字转化成篆字，更要转化成九叠篆所需要的那种笔画延长且弯曲层叠的模式。
他画的几张草图中，层数最多的一张里总共有二十二层横线，如果换成不认识篆字的人来看，完就是鬼画符一般的存在，画面里几乎是横线，密密麻麻的充斥着一整个形边框。
当然，也有层数较少的，“只有”十五层。
但字的笔画就那么多，不管再怎么变，都是那十四个字，都要把整个框撑满，而且要撑出那种简单直白但又很有威严感的视觉效果。
正常的字体肯定没有那么多横笔，肯定撑不起来，但九叠篆的髓就在于对笔画的调整，在九叠篆中，只有横竖两种笔画，除了竖笔外，剩下的笔画几乎部可以变化成横笔，带弯折的笔画自然会转化成横笔之间的折叠，如此一来，甭管再怎么复杂的字体，都可以用横和竖来代替，再加上适当的延长，这层层叠叠的九叠篆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