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晟周身气势凛然,他身边的带刀侍卫更是如此,刀枪不入,横行无人敢拦。
就连我的暗卫,都不敌他的兵力,被硬生生的拦住。
我被一路带到城墙上,高处俯瞰,一低头就能看缩的城池和万千景态。
城池外是层层守护,穿着重兵甲,毫不犹豫的指向流民。
流民哭嚎,手扒着城墙的门,怨声遍野。
一城门相隔,里面是盛世安稳,歌舞升平,外边则是战乱哀嚎,强烈的对比。
“皇叔。”
我喉咙似乎被掐住,不出来话,甚至都没时间去顾虑他依旧箍住我的事实。
垂眼下去,眼睛很疼。
那些流民瘦弱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哪怕前边架着刀尖,也照旧不要命的往前扑,那些妇人抱着瘦弱的孩子,跪在地上想要进来。
因为只要是进来,就是活着的曙光啊。
“皇叔!”
我加重语气,回头看着他,攥着的手都在颤抖。
下边的战乱从未停止过,血流成河,浸染了整条护城河。
“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他们是流民之前,也是有正经身份的百姓,天下人都推崇你为每战必胜的神,你就不怕城内的人寒了心?”
可裴佑晟的眼里却依旧清明,“你想放他们进来,连身份都没摸清楚的流民?”
“是。”
“我那边镇守的地遭遇突袭,关押的边疆的人一并被掳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跟我置气,置气我之前不肯放这些人进来?”
我咬紧牙,“是。”
他终于看向我,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是我看不出来的幽深。
“那你就看清楚了。”他的手指冰冷,拂过我的脸颊,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恰好就对视着下边的尸横遍野。
在我耳边道:“度苍天百姓,可不光需要一份善心,这天下的龌龊,你可瞧清楚了,看看会不会后悔之前的决定。”
我不懂他的意思,光是看着下边的样子,就触目惊心。
我从未过帝王之术,也不懂得如何跟他分庭抗礼,只是如同稚子步,凭借着自己的能来。
有那么一瞬,我突然有点后悔。
裴佑晟头也没回,嗓音低沉,声声沉冷有力,“开城门。”
“王爷。”
后边的侍卫跪在地上,不敢置信,也不肯起身。
“王爷!”
后边的人纷纷跪下,不肯听令。
下边厮杀的局面已经有些反转,但是不明显,流民中有擅兵器的,斩杀的势头迅猛。
我心一直高悬,掰开他的手,回头看着他。
再傻我现在也知道,贸然的开城门,注定了不会是好的结果,“皇叔……”
他的手指抵在我唇上,按住了我剩下的话,我从未见过这么冷淡的一张脸,没有杀气没有凌厉,只是平静的跟我话。
“人的成长是分很多事情的,如今我就来做这个坏人,让你看清楚了,牵一发动身,战场上的诡谲杀戮,可不是打闹。”
“开城门。”
他的声音更重了些。
那些侍卫才终于下去。
城门缓缓打开,厮杀的流民中,杀的最凶残的,根就没时间跟官兵纠缠,而是疯了一样的冲进去,举刀开始肆意杀戮。
“王爷,那些流民……”
侍卫都不忍直看。
裴佑晟:“敢动城内百姓者,一律斩杀。”
干脆利索,没任何的迟疑。
下边的侍卫似乎是早就得了命令,在流民中的暴徒准备杀戮的时候,就一剑斩杀了。
从城外的混乱,蔓延到城内,从裴佑晟下令开始,一支兵出现,几乎是单面的屠杀,流民被屠杀了大半,动兵器滥杀无辜的,尤其是那些混进流民中,骁勇善战的敌军探子,都被杀光了。
剩下的流民就是之前一直抱头鼠窜的,那才是真正的流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地求饶。
索性城内的百姓没有几个受损伤的,摊子被砸了,但是人还是完好的。
我手脚冰凉,站在最高的地,目睹了一场人间地狱,由我引起的,以惨败结束。
“皇叔你要我看什么呢?”我麻木的回头,眼里不知觉的带着几分苍凉,“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还是想要让我冷下心来,跟你一样,成为拔剑必见血,出鞘必杀人的人?”
城墙下,整齐有序,几乎不用人刻意的维序,很快就处理干净了。
除了地上的鲜血还在,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皇叔不觉得这堂课,代价有点太大了吗?”
我往下走,手脚几乎不听使唤,几乎一闭眼就能想起来刚才的事情。
血液翻涌,像是一瞬间充斥到了脑袋,有些眩晕,眼前甚至开始有些模糊,我暗暗骂道,好死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症状要出来。
“长安。”
他果然起了疑惑,叫住我。
“怎么?”我依旧睁着眼看着他,哪怕看到了重影,手里的鞭子狠狠地落下,想抽在地上,却没想到抽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似乎没感觉,只是攥住我的鞭子,硬生生从我手里抽出来。
“皇叔还不满足吗?私兵的确是我的。可那又如何,就算是没了这些,照旧还会有剩下的,就算所有人都没了,那我照旧可以亲自上阵。”
“你恨我,恨整个陈家,我又何尝不恨你?”
“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替我陈家枉死的人,一点点讨要回来!”
我要走,前边的侍卫拦住了我,我反手抽出那侍卫腰间的刀,抵在他脖子上,“滚开,不然别怪宫不客气!”
“让她走。”裴佑晟罕见的好话,没有拦住我,也没做别的,只是声音更加的暗哑,隐约有些不对劲。
只是我如今视线模糊,看任何事情都是有重影,根看不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撑着最后的意识,步步往下走,半点不肯弯下腰,后边是急促的声音——
“王爷!”
天空开始下起来了雨,雨打在脸上,顺着我的眼眶往下淌,饶是我看不到,鼻尖充斥的也都是血腥的味道。
他的没错,之前我分明见识过一次,分明应该知道流民里也许不光是流民,可偏偏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