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征,城墙上寂寥空旷的一无所有。
白桓以一己之力,压住了朝廷内纷杂的议论。
皇位空悬一天,朝廷上的人就蠢蠢欲动一天。
甚至连仅剩不多的王爷,他们也能从领地挖回来,诚心的往上推。
王爷是宫女所生,原没有任何竞争的优势,可如今流着皇室血的人,来少,才有了些优势。
我问他,“你想做皇帝吗?”
他攥着手里的杯子,怔然的看向我,慌乱道:“不不,我不想。”
眼里是慌乱是不安,甚至还有一些隐秘的野心,在隐隐流动。
我垂眼笑了笑,那天在墙头上,我也问过裴佑晟同样的问题。
他脸上没任何神情,就连随便往下边一扫都自带一股的睥睨,“不,王不稀罕。”
这皇位,这天下,在他看来,是带着肮脏的过去,是他最厌恶的西。
他不肯碰,也仁慈的送我整个破碎山河,将我拘于其中,郁郁不得行。
我轻笑一下,重新窝回软塌。
大约是天来凉了,我身子骨都变得来懒,有时候甚至想闭着眼,永远都不用睁开。
“害怕什么呢,皇位空悬已久,可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在怕什么?”
“一朝登上高位,从此尽览群山,执管江山,你真的不想吗?”
我甚至伪装都不想,直白的问。
对面的人拘谨不安,手里拿着的茶杯,摩挲了多遍,脸上是没掩饰好的野心。
怎么会不敢呢,若是不敢怎么能从偏远的领地,急匆匆的赶回来呢。
若是不敢,怎么敢勾结大臣,开始筹谋呢。
皇宫内之前的血洗,大概他是没见过的,不然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心思。
“总会有更合适的人选。”迟疑许久的人,终于抬头,语焉不详的:“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带些红参给你。”
“你自幼被娇养,如今天寒了,还是需要这些滋补的。”他矜持的。
我漠然的看着他,这些熨心话,若是放在普通百姓家,只怕当真是暖心的。
可放在这风云涌起的皇宫内,却总是不可避免的沾上几分寒凉。
我倒是真的想相信,他难得回京,真的是顾念感情,可却难以服自己,谁回京会带着兵器,又是谁回京会暗地召集人马。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哥哥这么想,再好不过,十三公主将会当权,到时候还请哥哥多照顾。”
我的平淡,轻轻的啜了一口茶。
可刚才还打温情牌的人,手里的杯子一下子砸到地上,震惊的看着我,“女子为帝?!”
震惊的眼里的情绪都来不及收拾,里面的野心,里面的不甘,暴露的一干二净。
我淳淳诱导,又冷冷斩断,“有何不妥?”
“有能力者居之,难道哥哥想推拥摄政王?”我句句逼问,锋锐毕现,“还是,哥哥你想亲自当政?”
被戳破了隐蔽的心思,他跪在地上,有些惶惶,“不,不,不是这样。”
等他恍惚离开之后,我才让站在后边的十三出来。
她身上穿着的是鹅黄色的衣衫,头发被团成圆圆的髻,跟原先中规中矩的打扮不同,更多了几分民间的烟火。
“阿姐。”
她爬到我怀里来,那圆溜溜的眼睛,甚是干净,像是从未沾染过杂质的河水。
“都听到了吗,利益面前,从来没有至亲,野兽甚至能为了食物自相残杀,更何况人呢。”
“人也不过就是嘴里嚷嚷着礼义廉耻,实际只是个遮羞布的自我欺骗而已。”
怀里的人软软的,听话的窝着,那双眼睛有些懵懂,却用力的点头。
她不是最合适的帝王人选,可这却是最合适她保命的 一条路。
我低头看着她,她手里还把玩着我身上赘下来的流苏,抬头甜甜的对着我笑,毫无心机。
我在想,我这般年纪的时候,父皇是怎么教导我的?
记忆混乱碰撞,一会是父皇狠心把我扔出去,让我逢迎摄政王,一会又是他满眼心疼的拉着我的手,亲自教导我帝王之道。
“阿鸾,朕的娇娇儿。”
父皇抱着我,指着桌子上那厚厚的书,笑的温和也有些愁,“你合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若是有可能,朕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用得到这些。”
“我总会出嫁的,总会接触外边,不定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我仰头看着他。
他眼里被阳光反射的,似乎有些细碎的光芒。
转而哈哈大笑,宽厚的手掌轻轻的摸着我的头,“阿鸾是个有主意的,定然会顺顺利利的,若是嫁人的话,那父皇就给你招个驸马。”
“让你一辈子隅而安康,你像极了你母后,只可惜朕保护不了她。”
又是一声叹息,“阿鸾啊。”
“阿姐。”十三攀着我的肩膀,把我从回忆中拉出来。
圆滚滚的眼里都有些茫然,徒劳的用肉手擦着我的脸颊,“阿姐,你怎么哭了呢?”
我用手背擦了擦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
“十三,你会恨我吗?”我低头看着她。
父皇从未给我展示过世道的黑暗,给我安排的护卫都是一顶一 的。
可我却走的截然相反的路,我将十三带上高位,哪怕我把我身边的暗卫都放在她身边,可依旧不安。
皇宫内的腌臜太多了,防不胜防。
“不会。”十三斩钉截铁的,那双黑澈干净的眼里,似乎倒映着我的影子,“若不是阿姐,我早就死了。”
“长行,阿姐若为君,必是明君,那时候肯定盛世平和,百姓安康。”
听到这话,我就想起来长行持剑站着的样子,固执的将脊梁挺直,似乎什么都压不弯那一身的骨气,明明还那么年幼,却带着不符的成熟。
“那他现在呢?”
长行从被接进宫,一直都陪伴在十三左右,今天却没见到。
十三抱紧我脖子,趴在我怀里,支支吾吾的,“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吧,这个人比老太傅还顽固,就像是个石头。”
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