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暗下的这些事,单单是这么看来,这的确是让人歆羡的大婚。
十里红妆都不为过,光是太后和白府给我添的那些嫁妆,再加上裴佑晟的量,这价值几乎快抵过大半个城池了。
我所料的事情都没发生,顾玟岚推辞身体不好,从头到尾没出现,顶多就是身边的大侍女送来了一些贺礼。
只怕她现在自己在屋子里怄死了,针锋相对多年的死对头,如今嫁给同一个人了,不膈应才怪。
距离吉时的时间近,我心里是不安,步步筹谋,隐忍多年,等的不就是现在吗。
若是现在出现一点偏差的话,那可就真是灭顶的灾难。
千等万等,出去打探消息的绿柚没来,等到的却是裴佑晟。
他身上也换上了大红色的喜服,看着张扬如火,比平时的内敛更加的肆意,眸眼更加的深邃浓沉,让人不敢直视。
“看到我进来,你好像有点失望。”
他应该是喝了点酒,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的弧度,像是冰山消融,高岭坍塌。
从我耳边捡起一缕碎发,在指间把玩缠绕,弯腰看着我,清冽的酒味醉人。
“怎么会,能嫁给皇叔,可是三生难求。”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冰凉的没有分毫温度。
他身上常年似乎就是这么低温。
大概是我难得不跟他对着干,如此乖顺,他眼里闪过惊诧,一动不动任凭我举动。
我一触即离开,大概是带着一股的离别的心情,难得不带任何情感的偷偷打量他,他的确是天人之姿,也能力超群,一手遮天,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郎。
那高挺的鼻梁和眼眸,还带着点异族的深邃,低头看着我的时候,恍惚的让我觉得他眼里似乎只有我。
他唇上有浅淡的味道,我只触了一下离开,没尝出什么味,只是觉得惋惜也觉得心下轻松了,心中默道,就此别过吧。
今晚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只是不敢想象,他会不会暴怒,会不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可下一秒,后脑勺却被箍住了,重新的被压回去,柔软的唇碰撞到他牙齿上,缠绵以复,几乎侵城略地而来,席卷了我所有的思维。
来浅淡的酒味,现在也都格外的浓重,我脑子甚至都有些空白,一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是睁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闭眼。”他低声沙哑道,唇却轻轻的碰了一下我的眼皮。
嘴唇不复刚才的冰凉,而是有些滚烫,烫的我眼皮有些疼,也烫的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又酸又疼的。
外边有敲门的,他转身要出去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揪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顿住脚步看向我。
外边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吹的我脑袋清醒了许多,一瞬涌上来的感情,也都逼退了。
“怎么?”他问。
我弯了弯唇角,没有任何锋锐和争执,而是冲着他笑,“没有,只是自己有点孤单。”
“今天之后,你我就是生同衾,死同穴的夫妻了。”他沙哑的声音里有没压住的情欲,红色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异常的和谐,让他更具有侵略性,也更加的耀眼。
“那顾玟岚呢?”我突兀的问了一句。
他没紧接着出去,而是站在我面前,弯腰看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格外的亲昵,似乎我跟他真的是最亲密无间的人。
他深黑的眸子褪去了情欲之后,依旧是深邃的不可探寻,“长安,你有心事。”
笃定的语气,这不是疑问。
我心下骤然一惊,重新莞尔一笑,退后一步,踮脚帮他整理衣服,“没有,我只是很欢喜。”
那双黑浓的眼里,瞧不出来别的,信与不信,都瞧不出来。
他任凭我给他整理,一直垂眸看着我,我后背上的汗水起了一层又一层,按照计划的话,现在应该是开始了,我手僵了僵,被他握住。
“你以兵示好,我撤百万兵,所有锐人马,都为你我的大婚保驾。”他每个字的都缓缓,可每个字却也清楚的砸下,“长安,莫要骗我。”
分明每个字都不重,可是每个字都成功的让我身上冷了再冷。
我歪了歪头,对着他俏皮的笑了笑,“皇叔丰神俊朗,吾思之念之,之前想不开,如今便是想开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这才松开我的手,出去应付外边的场合。
才我帮他整理喜服的时候,发现他并未穿一直穿着的软甲,果真坦坦荡荡的,只是为了大婚。
而我大红的衣服内,却是既然不同的素白,只是为了最后一搏,要么生,要么死,陈家的子孙向来都刚烈不屈。
这场婚事来就是心怀鬼胎,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口有些憋的疼,像是几根针,一下下的刺过。
“公主。”
绿柚赶忙扶着我,我才意识到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才嘴角的巧笑倩兮,现在也都收起,我望着铜镜中略有红肿的唇,有些茫然:“我今日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绿柚在旁边心疼的快哭了,狠狠心咬牙:“如今还来得及,公主若是您真的……”
“不。”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才眼尾还带点春意,现在都变得冰凉,压住心里的酸涩,“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手心被掐破了,可丝毫感觉不出来疼,只是有些茫然,心口为什么会疼到麻木。
喜娘笑嘻嘻的进来几次,床上铺满了红枣和桂圆,还有一张代表着贞洁的白帕。
屋外是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声,可再远点,应该就是急促的战鼓擂擂声。
“您何必呢。”绿柚胡乱的拿着袖子擦了擦眼泪,“总是会有办法的,不过就是个想回来分杯羹的人,您何必做到这一步呢?”
绿柚从来不会这样的话,可如今也是被逼狠了。
我拿着沾水的手帕,把脸上的妆一点点的擦拭下来,白虎还窝在一侧睡的很香,无忧无虑的让人羡慕。
“今日不是四皇兄,也会是别人,想要斩断这些人的蠢蠢欲动,就必须比他们更狠,更何况,裴佑晟毁了我的一切,我恨他啊。”
我手按住心口的位置,刚才心口空洞洞的,似乎有风声呼啸穿梭,又好像什么西碎了,没了。
我弯眉对着自己笑了笑,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了,我恨他,只有杀了他,才能真正的报仇。
无可厚非。
我注定是要辜负他所谓的信任,去报我终久未报的仇。
这场大婚注定是场笑话,我一直站在窗户那边,等着消息,外边的天亮了又黑,门哐当被踹开,再见裴佑晟的时候,仿佛隔了很久。
他裹挟着寒气而来,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冷漠阴沉,浑身上下似乎都带着迫人的寒气,下一秒似乎就会抬手杀了我。
那种危险的感觉太强烈了。
我隐约的闻到了空气中一丝甜腥的味道,但是没等仔细的辨别,他重新离开,门再度重重的关上。
什么都没问我,什么也没,这样的沉默比任何话都更加的折磨人。
取而代之的是守在门外的人,层层的把我看守起来。
绿柚担心我的生命安,日日夜夜都不敢闭眼守着我,我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在空荡的屋内回荡的更响。
喜烛都灭了,只剩下一滩蜡油,我把外边的喜服脱掉,难得对着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你瞧,这不派上用场了吗。”
可绿柚的脸色却没好多少,豆大的眼泪依旧悄无声息的在往下滚,死死的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我清楚,这场战役还没结束,我跟他之间,这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