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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该歇着了。”大太监总管孙公公看着沈尧依旧在忙,不由声提醒了一句。
夜色已经深了,陛下如果还熬着,怕是不太行。
虽然陛下如今还是盛年,但是国事漫漫长,可不是一日两日就处理完了的,总得细水长流。
这是沐丞相交待的,孙公公一直记在心上,时不时的提醒一句。
好在,他们陛下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是为人亲善,倒是不会与他们计较太多。
“什么时候了?”原还在批阅奏折的沈尧突然出声问了一句,手里的笔倒是停了下来,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前。
孙公公也不敢直视君颜,自然不知道,沈尧在看些什么,只得老实应道:“回陛下,子时一刻了。”
只是,这个回答,沈尧似乎并不满意,微微紧了紧眉。
人到中年,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不少的痕迹。
从前是武将出身,风吹日晒,又经历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其实早年保养的并不好。
为帝之后,倒是可以好好的保养一番,但是沈尧并不在意这些。
如今未到四十,鬓角已经生了丝丝华发,眼角的位置,也有深深的折痕。
相比年少之时,倒是添了为君者的威严与沉稳。
“什么时候了?”半晌之后,沈尧又沉声问了一句,面色沉沉。
帝心不悦啊。
孙公公心下稍稍猜测了一番,他为人机灵,又经验老道,这才得了机会,来到沈尧身边伺候,又多得沐丞相提点。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沈尧问的是什么,不过片刻之后,倒是反应过来了。
“回陛下,四月十九了。”孙公公老实的回了一句,同时悄悄的观察着沈尧的表情。
而沈尧在他这句话完之后,微微合了合眼,似是叹了口气,只是气息很轻。
“十三年了。”沈尧轻喃一声,言语之间颇带着几分感叹和怀念。
孙公公心间一紧,马上反应过来,陛下这是想起先皇后了。
这个时候的陛下,不太好惹,孙公公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的夹紧尾巴,老实的做人。
对于这位只存在于传中的先皇后,其实很少有人见过。
只知道,十三年前,沈尧带大军攻入大商,登上帝位之时,手里曾经捧着一个牌位,这是他的发妻。
沈尧为帝,发妻自然为后。
可是发妻已经不在了,只为先皇后,半年之后,沈尧为了权衡朝局,立新后,也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细论起来,如今的这位,是继后。
但是元后无子无女,只有一尊牌位,所以这继后除了名头上差了些,其它的倒也没差什么。
继后长子如今已经被立为太子,被沈尧细心培养。
只是每年四月下旬,是先皇后的忌辰,这个时候的沈尧兴致总是不太高,甚至还颇带着一点不太好惹。
因为最近刚结束了一场选秀,孙公公里里外外帮着忙了一下,倒是差点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也可能是因为最近两年,沈尧虽然兴致不高,但是却也并没有什么仪式。
先皇后忌辰之时,也只有沈尧去先皇后的寝宫里坐一坐,然后第二天,一切如旧。
所以,孙公公倒是差点忽略了这件事情。
如今听沈尧提起,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会儿,沈尧似是在怀念过去,孙公公不敢多言。
“去念梅居。”许久之后,沈尧沉沉的声音响起,孙公公不敢耽误,忙让人去安排,摆驾念梅居。
念梅居,是先皇后的寝宫。
那里除了一尊牌位之外,也只有一些洒扫宫人,并没有真正的主人。
而且让人不解的是,念梅居真的只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宫殿,甚至比不过后宫美人的住处。
简陋朴素,甚至颇带着一点寒酸。
看着沈尧的态度,对于先皇后极为敬重的样子,可是看着念梅居,众人又不太明白。
这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不过在不在意的,人已经没了,又没留下子女,倒也不需要担心,分化势力。
所以,最多就是茶余饭的,自己家人悄悄讨论几句,谁也不敢多言。
毕竟再不济,那也是天家事,帝王发妻,岂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
念梅居有些偏,距离沈尧的寝宫远了些,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才可以到达。
一众宫人提着灯笼带路,还有一众人在身后跟着,同时,护卫也需要及时跟上。
虽然帝王是武将出身,但是该有的保护还是需要的。
“都退下吧。”到了念梅居,沈尧自己先踏入,倒是将其它人挥退。
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早年众人还不放心。
如今却只需要老实的听话就好。
念梅居有人收拾,所以并不染什么灰尘。
正厅的位置,并不待客,而是摆着先皇后的牌位。
此间,夜色微深,沈尧立于那里,颇带着一室清冷,满身寂寥的意味。
“花。”盯着牌位看了许久,沈尧这才声线沉沉的唤了一声。
之后,又是一室寂静。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之间,便已经是十几载,往昔里的很多画面,如今已经不太清晰了。
可是当初梅花为自己挡下的那一刀,每每午夜梦回,沈尧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其它的过往,如今都来模糊了。
沐水泽曾经问过他,是真的很爱梅将军吗?
对于这个问题,沈尧思考了很久。
爱吗?
其实沈尧也不知道。
他出身不好,年少之时,不懂情爱,贫寒之时,不敢奢望。
而且当时军营之中,都是铁血的汉子,难得出现一个他觉得顺眼的妹子,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但是远远还没有到爱的地步,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在花离开不足一年的时间,便又立新后。
他虽然未曾应过花,此生只一人。
但是沈尧知道,若是真心爱一个人,也许这辈子除了她,便不会再有别人。
可是,沈尧不是。
如今的他,有新后,有后妃,有美人相伴,后宫有很多很多女人,有些是他喜欢的,有些是为了朝局不得不纳进后宫的。
沈尧不想承认自己是花心,只是像沐水泽的那样,他只是没那么爱花罢了。
其实,如果不是花最后的愿望是嫁给他,沈尧更想为花立将军牌,享长生香火,而不是将她的一生,圈养在后宫里,成为一个在后世评里,可能连名字也没有的女人。
这样对花不公平,可是这又是花临终前所求。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沈尧还是不明白,花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浓浓夜色里,沈尧喃喃出声,却久久得不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