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群舞毕,便要散了,可他们是有自己的规矩的,不能零零散散,四下而散,要从外至里,向正、正西、正南、正北四个向奔腾而去,直到最后那妖也离开,夜舞才算结束。真正的夜舞,便是这之后才会显露出的西,这西,凡是生灵都会有。”
“凡是生灵都有?”
“没错,即使有时没有,有时也一定有。”
“我有?”
“姑娘是生灵,自是有的。”月僚点了点头。
“你也有?”灵之扑棱着大眼睛追问,格外认真。
月僚似乎被逗笑了,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是,生也有。”
灵之双手撑住脸,手肘支在膝盖上,目光呆滞,开始了冥思苦想。
月僚也是颇有耐心,就这么守了她一夜,太阳初升,灵之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一夜没睡的月僚困极,以扇掩面,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道:“等到姑娘想出这个答案,再来找生吧,在此之前,生是不会再给姑娘讲故事的。”
灵之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气鼓鼓的,月僚却不管她的斜眼怒视,转身回了洞中,准备好好睡个回笼早觉。
眼见月僚真的睡下,不准备出来了,灵之表达怒气的嘟嘴一点一点消下去,开始在脑中回想月僚所描绘的场景。他当不至于为难她吧……灵之努力想象种种细节,群妖的喘息、飞舞的兽毛、剔透的月光,与被群妖朝拜、翩翩起舞的妖王……
好想、亲眼看看啊……灵之渐渐走神了,答案什么的,统统抛诸脑后,思绪飘远,畅想了许多。
“灵之姐,你在干什么?”有了新名的灵之三十五——祥云蹦过来问道。
“来得正好。”灵之回神,把它拽到自己跟前,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试图寻找月僚留下的答案。
“灵之……姐……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莫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找吃的……”祥云慌慌张张就想跑,却被灵之毫不留情一把薅住。
“你往哪去?”
祥云隐隐觉得背后有煞气。
“过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煞气不见了。祥云乖巧转过身。
“你……”灵之撑住下巴,目光却飘远,“你,我与你之间,有什么相同的地?”
“灵之姐!你在什么呢?我们除了体都是灵之,其他没有一点相似的地啊!没有!”
“慌什么?”灵之看了没出息的灵芝一眼,“我是,有什么西是我们都有的。”
“那也没有!”
“你什么?!”
“……让我想想。”
“想。”灵之不容置喙地道。
半晌,祥云有了答案:“生命?”
“更具体些。”
“……身体?”
“……”留下一地尸体吗?灵之想象了一下,瞬间一个冷战,“算了算了,你别想了,去玩吧。”
灵之撵走了祥云,看它仓皇而逃的背影,徒留一片尘埃,它跳过的地上一个一个的脚印,压进地里好些深度。灵之不禁嗤笑,年纪不大,重量倒不轻。
灵之刚准备重新开始自己的神游,脑中灵光闪现,紧盯自己的脚下……脚印……难道不是每个生灵都会有的吗?她立即把这个答案套进她的想象中,群妖退去,徒留脚印……
那印记,绝不可只用脚印来形容。
他们移动的轨道,都有规矩,一丝不苟,几十、几百头大妖怪,绕圈奔腾,地上留下的印记,定然比祥云留下的脚印还要深得多……一圈一圈,美绝伦,还有退场时造成的几道发射状线条……像几支长箭,射穿了日月。
夜舞之后,留下的足迹,才是真的绝景!
“我想到了!”灵之一路吼着,奔回自己的洞穴中,“月僚,我知、道、了……”
灵之惊呆了……自己的稻草窝里,有个男人一丝不挂,睡得正香,听到自己的呼声,睁开朦胧睡眼,翻了个身,灵之就这么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遍。
灵之满脑子里翻江倒海,像木偶似的抬起胳膊,勉为其难遮住自己的双眼:“你,你怎么脱得一件不剩……”
只听月僚轻吟一声,似乎是伸了个懒腰,他道:“这稻草实在是扎人,生只得把身衣物都铺在上面,这才勉强入睡。”
“那,那你还不穿件起来?”捂着眼的灵之像被人定住,身体笔直,一动不动。
“灵之姑娘,你体既是灵芝,当不分公母,这女人的身形,也只是后天变化而来的,按理,你也可以变作男身才是,生这身上,该有的、不该有的,你都应该见过才是。”
“胡、胡!”灵之一指月僚,却指错了地。月僚早已站起,开始穿戴行头,只见灵之通红了脸,指着空气一阵语无伦次,引得月僚无声微笑。
“刚刚,生听姑娘,姑娘猜出来了?”
“是,是啊。”灵之听月僚声音的向不对,手指张了道缝,眯着眼看向外面,正看到月僚穿好衣服,转头对她一笑,如同夏夜萤火……灵之觉得自己的心脏又有些不受控制了。
“既是这样,生便为姑娘讲,下一个故事吧。”月僚拿起放置在稻草窝旁的羽扇,话间。就要领着灵之向外走。
“你不问问,我猜到了什么吗?万一我猜错了呢?”灵之拽住他的手臂,停下脚步。
“不会。”月僚回答,果决得很,他也站定,低头,深深看进灵之眼中,“从姑娘的眼里,生看得出来。”
“你能看出来什么?”灵之喃喃问道,部心神都在他清澈的双瞳自己的脸上。
“能看出来,姑娘想象出的真正的群妖夜舞有多美。”月僚回道,着夜舞,却紧紧注视灵之的双眼,这一句“美”,也不知在夸谁。
灵之又失了神,这都看在月僚眼里,他任由灵之盯着自己发了会儿呆,半晌后低垂眉眼,摇着羽扇轻声问道:“姑娘,不要听生外界了吗?”
“嗯?听,当然要听!”
“好,那今日,生给姑娘,人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