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比思绪快了一步,灵之早在理清其中利弊之前,选择拉住了那只手。
“我们出去后,去哪?”灵之抬头,看着月僚问道。
“让生来想想……”月僚思索了一下,稍稍挑起眉头道,“生出去,得去寻些人。”
“找谁?”
“约莫是生的仇家。”
灵之不信:“你欺负我世故知得少,故意骗我吗?哪有人上赶子往仇家面前跑的?”
月僚听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灵之姑娘知道的已经很多了,姑娘的这种情况,是打不过时,自然得躲着,可生自信,对付他们没有问题。”
“那又是哪仇家把你伤得逃进山神的结界?”
灵之真诚地在他心上扎上一刀,月僚收回手,眉毛抖三抖,略微尴尬地微微一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姑娘快别拆穿我了。”
“哦,好。”灵之满脸无辜地应道,转头要走,“那我们下山吧。”
月僚却不动,手上用劲,把她拉了回来:“不必。”
“嗯?”灵之不解,只见月僚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安置好,狡黠地眨了眨眼。
“别动。”他嘱咐灵之道。
“好。”灵之虽不知道他要干嘛,却还是应了,安静站在原地,却见月僚气场忽然变化,脸上不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他端着脸,开口轻吐二字,“神行”,一个纯白的繁复大阵翁然绽开在他们脚下,转瞬之间,四周景致已经大变。
灵之一脸懵,身边盈盈绿意都已消失,替而代之的,是数间名为“房屋”的西,他们正站在屋群之中。
“幻术?”灵之试探问道,这已经超过了她认知的极限。
“是空间法术,名为‘神行。”月僚解释道,“生的足迹,遍布整个大陆,借由这个术法,生便可以在这个大陆之上任意穿行。现在,且随生来吧。”
月僚似是心中已有主张,并非四下乱逛,而是有目的地向一个向走去。
灵之觉得很不适应,因为这里几乎没有生灵气息,不像山上,虽都是些妖怪,可是生气十足,这儿,死气沉沉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月僚一直拉着她不放的手稍微收紧,捏了捏,他脚步不停,却回过头,对灵之一笑:“没事的,跟紧我。”罢加快了脚步。
他们绕过几间屋舍,眼前豁然开朗,此处地势空旷,土地、空间都不同寻常,一条条闪着星光的暗色裂痕像斑纹似的在地表与空中蔓延。
“心些。”月僚提醒道,“它们名为‘虚无,虽然美丽,却很危险,若是碰到了,可是会消失的。”
“消失?怎么个消失法?”灵之有些不能理解。
“你可以把它们想做被囚禁在笼中、饿到极点的野兽,若是你把手伸进笼中,会是怎样的结果?”月僚为了能让灵之听懂,打了个比,这下灵之算是懂了,身形一缩,打消了对这西的一点憧憬。
灵之一边跟着月僚往前走,路过各种形状的虚无,一边观看,啧啧称奇。
这让月僚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以为她会害怕,开始心翼翼,没想到,她竟还有闲情逸致细细观赏。
月僚不动声色,继续向前,遇到需要注意的地,就放慢脚步,出声提醒。这一路并无波折,只是为了避开虚无,花了许多时间与工夫。
“我们要去哪?”灵之忍不住问道。
“快到了。”月僚话音刚落,道路之上,突然扑出一团黑影。
灵之第一时间认了出来,惊呼一声,侧身躲在月僚身后——这分明就是两万年前,追杀兔妖的那个西!那段记忆太过凄厉,在她的心中,那团黑影便是这世上最恐怖的西。
以为这种恐怖之物,应当在她游历了一段时间后才会遇到,未曾想,才刚刚下山,就碰个正着。
灵之抓住月僚背后衣衫的手瑟瑟发抖,她的恐惧被月僚感知得一清二楚。
“灵之姑娘,你不相信生吗?”她听见月僚问她,“生可是答应了姑娘,会保护你一生一世的,无论什么西,都不能在生面前伤害你。”
他的言之凿凿,灵之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前月僚略显瘦削的背影在她眼中,变得挺拔了起来。
灵之以为这是心理作用,渐渐却发现,并非如此,月僚漆黑的长发,从上至下,变得如雪一般莹白,浑身像明月般散发着幽幽光辉,身体也拔高了些。
“消失。”她听见月僚淡淡的声音响起,这是,言灵。
灵之壮着胆子,伸头向外看去,那团黑影来处在的地,已然空无一物。
再抬头,看向月僚……他真的是月僚吗?就白皙的肌肤现在像冰雪一样,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墨瞳也变得雪白,甚至要比眼白还要白上几分,诡异至极。
“吓到你了。”月僚的眼睛转动,看向灵之,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灵之想点头的,却深陷于他的目光中——她知道那种眼神,孤寂、清冷,他虽然注视着她,却没有在看她,而是看到了更远的时空,那是遥远到她无法想象的地。
这种目光,她曾在山神的眼中看到过,那是她初生后的千年间,山神的眼神。直到后来,山上生出她和其他的一些妖怪,他的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变成了现在的山神。
而他,如今的月僚,仍是独自一人度过悠久岁月……面对这样的他,灵之没有办法害怕。
月僚却没有等她回答,意味不明地一笑而过,双瞳如打翻了染墨一般变为黑色,发色肤色也渐渐恢复,现在的月僚,又是与她初见时的模样。
“走吧。”月僚道,没有拉她的手,自顾自地向前走。
灵之追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掌:“月僚,我不害怕。”
月僚愣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看了看她拉着自己的手,勉强露出一点笑意:“姑娘的手,在发抖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