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巧非巧的,她这一路上遇见了那黑袍男子已有三次,他哪次出手不是阔绰得像屯了几万年的金银财宝想在一天花完。
“你没听错,我也没错,二百玉,一个不少。”黑袍男子一如既往的豪迈,对市价似乎丝毫不放在心上。
知晓其中门道的熟客却知道,这一碗血,虽效果极好,却分量不多,产生的效用也是有限的,价格尽量压低些,能够多买几杯,才能算是救命的药,所以历来大家都有常识,价不会喊太高,一次也不会买光,总得分些羹给让了价的买主。
这一身黑袍的,怕是第一次逛鬼市,直接叫到了两百玉一碗……熟客心中暗骂,抱着一丝侥幸,搓搓手开口道:“二百玉,真是出手阔绰,不知这位兄台,你想买上几碗呢?”
“包了。”黑袍男子一口回答,很是果断。
果然如此。灵之暗暗点了点头,他这一路上,不知包了多少摊子。
那熟客也是抽了一口凉气:这位老兄,根不懂规矩……十碗,一共两千玉,能出得起这个价格的,估计也不是他惹得起的角色,还是忍上一时,等下次吧。
那熟客心中盘算了一下,作出了明智的决定,一拱手道:“兄台真是大手笔啊,这次可是为了这参妖之血有备而来?”
“非也。”他摇了摇头,“随便逛逛。”
真是有钱。众妖心中,皆是这般想法。
“好!既无异议,那感谢这位客官,如此照顾摊的生意。”摊主着,一手拿碗,一手抽出案上压着的匕首,“十碗参血,我现在便给您备上!”
摊主拎着刀,向关在笼子中的参妖走去,那参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双眼已然空洞,没有惊恐惧怕,也没有愤怒反抗,只见摊主蹲下身,捏住参妖露在笼子外的手臂,掀开他的衣袖——上面层层叠叠,一道道都是刀痕,新伤叠旧伤。
灵之清楚,身为草药系妖怪,修为深了,能救天下生灵,唯独不能治愈自己,那一道一道伤口,好像剖在她的心上,让她胸口一阵阵地疼。
就在匕首要划在他手臂上的一刹那,灵之站出来了!
“住手!”她叫道。
灵之声音并未到震天响的程度,只是大家都在凝神静气,想看摊主取血,灵之忽地大喊一声,不禁引起体注视,连黑袍男子都转过头,看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妖。
被灵之打断的摊主好像被吓到了,手轻微地一抖,刀口锋利,在参妖手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他一回头,只见是个身形瘦弱、打扮出格、妖力又低的女妖,不禁放松了警惕,转过头来看着参妖手上渗出的几滴血珠,念叨着“浪费浪费”,偷偷用手一抹,把那几滴血送进嘴里。
“我在跟你话呢。”灵之一插腰,柳眉竖起,活脱脱地一副温室花朵、被宠坏了的公主模样。
那摊主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嘲讽地笑道:“大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谁带你来的?”
“你管得着那么多吗?!”灵之怒道,眼睛都快从面具后面瞪出来了。
“我是管不着,总有管得着的,我在这好好的做生意,你为何打搅?”
灵之虽从未下过山,可也懂得些眼色,刚刚从围观者的口吻中,她已然清楚,这参妖、亦或是所有草药系妖怪,在山下都不被看做是妖族的一员,只是会移动的药罢了,此时贸然要救他,必然会引起怀疑,暴露自己,引来更多的麻烦。
灵之在心中稍一估量,找了个借口,开口道:“我也是来和你做生意的,我想买你这只参妖,怎么卖?!”
那参妖被抓的几百年来,终日不见阳光,被养在阴冷漆黑处,唯一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间,就是被拉出来卖的时候,反抗、逃跑,他都试过,只是他过百年未曾进食,又终日气血不足,再加草药系妖怪天生妖力微薄,一直未能成功,尝试一次,便只能换来更疼的毒打……
他已是心如死灰,直到灵之吼出那一嗓子……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有人出声,对他们“住手”,他的眼神重新聚焦,隐隐又有了希望,却听见她,她也是来谈生意的,目光不禁又黯淡下去。
参妖的情绪,谁都没发现,却逃不开灵之的眼睛,只是此时,也只能先委屈他一下了。
“你想买他?”摊主垂眼看了看笼子关着的妖,心想真是奇了,今天一天,遇到两个然不知世间道理的,一个给他送钱的,倒也罢了,这个……他见月人衣着朴素,并不像什么名门之后,不禁怀疑道,“且不我卖不卖,你有钱吗?”
“我……”灵之一时语塞,她,的确没钱,一路上,都是月僚付的钱,刚刚走得快,与他分散了,如今也不知他在哪里。
灵之的眼神不禁有些飘忽,她瞟了一眼身边围着的黑压压的一圈,试图找到月僚的身影,无果。
灵之的犹疑神态让摊主看出了她身无分的窘境,不禁暗骂:这个丫头,没钱还来打搅我的生意,真是碍眼!万一那一身黑袍的肥羊被她这一闹,反悔了可如何是好?两千玉,可不是数目。
想到此处,摊主再也平和不下去了,出言威胁道:“姑娘,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可你要知道,这是鬼市,你惹不起的狠角色,可到处都是,我劝你还是把尾巴夹起来,乖巧些,不然还是回家去,做一只被圈养的狗吧。”
他此言刺耳,灵之着实被气到了,只是她真的怒时,却冷了下来,她放下插着腰的手,轻抚起掌,笑着道:“你的很有道理,这鬼市里,到处都是惹不起的狠角色,只是……你如何知道,我就不是你惹不起的?”
她收起笑容,解封了压制住的一身妖力,三万多年的妖力与她的话一起,形成一圈几乎有了实体的杀气,掀得一个人仰马翻。